“除了拿经费，《新世纪二十年小说研究》这个课题的最大意义，就是告诉人们东国当代文学抱残守缺，已经死掉了，当代文学研究没有意义，网络文学或许是唯一的出路，至于它是不是另一条死路，那要二十年后才可能会知道。”
    李培风问这个问题就是为了没话找话，但他潜意识里觉得赵清歌会给自己一个形而上或略带鼓励鞭策的答案，没想到对方说的如此灰暗且没有希望，
    “有时候，我觉得你不打算在高校任教的选择是对的。”
    赵清歌托腮一笑：“如果任教，你的工作和我一样，我告诉你每天你的日常都会是些什么。为了生计蝇营狗苟，为了报销课题经费上蹿下跳，即便明知没有意义，但你要评职称，你要上正高，所以你还是要带着学生研究这些课题。可一年到头憋出来的几篇论文也未必有人能懂。即便有人懂，也是文学圈内的极少部分人捧一捧，圈外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李培风抿了抿嘴：“那您当初做文学研究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受到的教育和家庭环境的影响。”
    赵清歌沉吟道：“另一方面也是对文学的热爱，对精神领域的探索，对人类思想的再解读，并通过智者的思想认识自我。”
    李培风露出笑容：“那这不挺好？您也跟我讲过，热爱是最好的驱动力了。”
    赵清歌轻轻摇头：“我还跟你讲过，文学是美的，浪漫的，是情感的，越模糊越好。研究是将其解构，是枯燥的，是理智的，越确定越好。那么这就造成了一个矛盾……总之，我有点腻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有点抑郁了。
    李培风心里猜测着对方内心深处的想法，并琢磨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消除赵清歌心里的苦闷……
    “咚咚~”
    房门响了两声，林之卉和卢菁推门而入。
    “导师好。”
    “师兄也在啊？”
    两个女孩笑容满面，脚步轻盈地走进来，冲淡了房间内略有压抑的气氛。
    “你们上午没课吗？”赵清歌脸上也展露笑容。
    “有课，但还得一会儿。”林之卉道：“我们想问问您新课题的事儿，组会上我有点没听清。”
    李培风也没听清，或者说是根本没听，现在赵清歌又解释一遍，才算明白。
    所谓的新课题就是‘网络文学的国际传播研究’，之前老赵和他提过一嘴，但当时他没在意。
    它属于国家社科基金的重点项目，历时三年，研究内容如题所示。
    但这次还会有两位老师和赵清歌合作，也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任务繁多，每人的任务划分有所不同，两个女孩来问的就是属于自己的板块分工。
    “你们负责编写目录，收集网文在海外的人数，收入，涉及国家等相关数据，以及撰写相关论文……再具体的，听你师兄的就好了。”
    “哦哦。”
    两个女孩恍然点头，看向李培风。
    “那个，导儿。”
    李培风低声道：“容我问一句，我负责什么啊？”
    “你们会怎么开的？都听什么了？”
    赵清歌眉头微皱：“你协助我负责全面工作，目前的具体任务和我一起撰写开题报告。下周一召开新课题的组会，这报告要用的。”
    师生四人又聊了会儿关于开题报告的事儿，期间卢菁忽然小声和李培风私聊起来。
    “师兄，我送你的钱包呢？”
    “在用着呢，但平常基本放在家里，让我用来装银行卡身份证什么的了，谢谢啊。”
    签约白金之后，两个师妹分别送了他一样礼物，卢菁送的钱包，林之卉送的是运动鞋，此时对方提起，李培风也是随口一谢。
    卢菁却有点不满意地哼了一声：“口头感谢一点诚意都没有。而且你还记得你欠我一顿饭的事儿吗？”
    “记得啊，上次吃牛肉火锅我答应你们的嘛。”
    卢菁这才露出笑容：“所以呢？你签了白金还不表示表示？”
    李培风心中一动，看林之卉和赵清歌好像聊完了，立刻开口道：“导儿，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如果有空的话，咱们师生之间一起聚个餐吧。”
    赵清歌不知为何愣了一下，然后才微微点点头：“好，吃什么？”
    ……
    “吃什么你们自己定吧，我今天晚上师门聚餐，不在家吃。”
    “行吧。”
    徐曼凝那边挂了电话，李培风也放下手机，呢喃自语：“再过两天好像快到曼凝生日了啊，送什么礼物呢？”
    想不出来，干脆回家码字，再琢磨琢磨让哪位天使大姐对他说出‘我养你’。
    路上武问月也打来电话，说让他中午来工作室一趟，召开第一次‘三位一体’工作室会议。
    “曼凝你通知了吗？”
    “她加班，不来。”
    武问月语气一沉：“你来吗？”
    “…管午饭我就去。”
    李培风能听出她语气里藏着的不安和期盼，于是没有回家，而是来了自家楼后的工作室为其加油助阵。
    扶君上马，再送一程。毕竟是武问月第一次创业做大老板，第一次会议这么重要的场合还是有点怯场，需要他的鼓励。
    “重要的还是人设定位以及内容方向，她是谁；北华师高材生。职业；篮球裁判。外表形象；可盐可甜可御可暖。优势；篮球和身材颜值。看她的视频能带来什么；赏心悦目，身心愉悦。粉丝画像：男女参半，十五岁至三十五岁，或许可以考虑在姬圈吸一吸粉……”
    十点半，李培风开了房门，看到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正在坐在客厅的办公室交流。
    “风哥好。”
    “老板好。”
    两个人叫出了两个称呼，但都有些拘谨。
    “上午没课？”李培风笑呵呵道：“很勤劳嘛，比我来的还早。”
    “选修课，翘一节没什么的……”
    “你们接着聊。”
    李培风点点头：“聊得挺好，但要形成文字，写一篇账号的定位报告，然后跟问月谈一谈，会议上大家一起来商讨，群策群力。”
    “好的。”
    聊两句的功夫，李培风进了武问月的房间，只见她眉头紧皱地坐在电脑前，似乎整理什么文档。
    “门关上，快来帮我想想！”
    “啥呀？”
    李培风坐到旁边一看屏幕，了然道：“会议讲话稿？”
    “是啊，第一次开会…总要准备准备吧？”武问月很烦躁：“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看看。”
    李培风接过鼠标，上下翻阅，点头赞赏：“挺好的，上下班制度，每天几点上岗，几点下班这肯定第一时间要讲的，不然很乱。奖惩措施，内容激励，每人都是内容官，每天要想出一个点子，盒饭里多加一个鸡腿，还有奶茶喝……不错，都很好，能调动积极性又不会太让人反感。”
    武问月听他夸奖，松了口气：“没遗漏什么？kpi目前还没搞，这个我感觉可以等发了视频之后再说。”
    “你要先定个大方向。”李培风看了片刻，沉吟道：“咱们这算是初创的草台班子，她们都奔着学习锻炼的态度来的，对工作室前途很不信任，有几个人再过一学期就要毕业了，所以你得给她们信心，让她们觉得虽然现在薪资很低，但跟咱们干有前途，她们才能更有干劲，长久地做下去。不然不用等下个春招，这帮人可能就都跑掉了，学生没有定性的，你得给她们打鸡血……”
    “那我该怎么讲？”武问月迷糊：“我说你们跟我好好干，未来咱们工作室一定会爆红上市？”
    “差不多吧。”李培风点头道：“别人不自信你要自信，每个礼拜定一个小目标，完成涨粉数多少多少，每个月定一个大目标，比如接多少广告和做到多少盈利，稍微定的高一点，但努努力又能完成的，完成之后给她们每人发一百块奖金意思一下。然后告诉她们下个学期预计会涨薪，注意是预计，到时候看工作室情况，你涨一百也是涨，涨一千也是涨。”
    “反正你要让她们放眼未来，开出空头支票，不要讲什么现在，讲现在留不住人，三千的正式薪资在首都活着都费劲，这几个人挂着北华师的名头，哪怕是本科毕业，闭着眼睛也能随便找一份5k的工作。而且你可以说；我们都是同学，这次创业无论与否都是大家的心血和经验，工作室会和各位一起成长，你得谈认同，讲感情……”
    讲感情？
    武问月越听越耳熟，猛然醒悟：“你这是让我画大饼？！”
    李培风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道：“都是年轻人，比较好忽悠……啊，我的意思是她们胃口应该都不差，你的饼就算画的半生不熟也能吃下去。”
    “你多笋呐，山上的笋都让你夺完了！”
    武问月眼睛发亮，让出座位：“画饼我不会，这个你来写。”
    “行吧。”
    李培风撇了撇嘴，开始用键盘和面画饼。
    武问月就在旁边看着，看着李某人用理想主义做馅，用宏大叙事做皮画出了一张大大的饼，心里一阵不适，想到自己一会要在会上慷慨激昂地讲这些话，更是恶寒。
    但同时，武问月意识到李某人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啊，都他妈是饼！
    不由得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啪~”
    李培风错愕中带着愤怒：“你打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