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队锦衣卫的校尉，伪装成了普通百姓，守在了苏州秦家的宅院外，装作摆摊的小贩，密切监视着秦家的一切动静。
    另外一队锦衣卫，则前往了秦家这位续弦大妇杨素的老家，深入调查她过去二十六年里的经历。
    古代比起现代，有一点好处。
    那就是百姓的流动性并不太高。
    可能再过个十年，这个情况才会被改变。
    因为大明的铁路，是最近十年才陆陆续续全国通车的。
    现在也还算是一个新奇事物，一般只有商人，或者远游的书生，才会使用。
    目前铁路的最大作用，其实并不是载客，而是运输各种货物的。
    大府的百姓还好，见多识广一点，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蒸汽技术带来的变革。
    但是除了江南这边的几个大城内的百姓之外。
    其他的大部分百姓，现在还是维持着华夏大地自古以来的习惯，是不会随便出远门的。
    活动距离也很有限。
    从出生到成年，基本上都是在一乡之内活动。
    所以只要确定了人，只要想查的话，非常容易就能查清楚这个人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里有没有什么异状。
    因为邻里乡亲很多都是互相看着你长大的，甚至都沾亲带故的。
    同乡之间，基本上互相都熟的不能再熟了。
    只要锦衣卫在杨素的老家稍微打听一下，多少都能找到一些她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时不时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的，或者不事生产却从来不缺钱拉。
    汪蔓作为合欢宗的宗主，就算她开小号，或者“汪蔓”这个身份才是小号。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分身，一边在合欢宗里做宗主，天天处理各种宗门事物，一边还可以维持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总归另外一个身份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大概率就是经常会消失一段时间。
    因为要回宗门处理事务！
    顺着这个方向调查，只要那杨素真的有问题，是汪蔓伪装的，那绝对是经不起细查的。
    华平安手底下的五百锦衣卫，全都被撒了出去，一半负责调查秦家和杨素，一半调查孙湛，全都投入了紧张忙碌的搜查之中。
    倒是彭克，左右无事，居然闲了下来。
    不管是合欢宗这边，还是自己那位大舅子被害的事，都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查清楚的。
    锦衣卫动作再快，再专业，那也得需要时间查的嘛！
    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他还真没什么事情干，算是有了个难得的“假期”了。
    原本，彭克是打算约上穆兮云去太湖上泛舟游玩一番，增进增进感情！
    但是他刚要邀请呢，突然想起来，现在的穆兮云恐怕没有这个心思玩乐了，估计满脑子都是自家哥哥的冤屈呢。
    他这才打消了念头。
    至于邀请燕清波去？
    他的脑子还没昏，当着穆兮云的面还是干不出来这种事情的。
    于是这个大好假期，他是没有艳福享受了，只能宅在别院里，安抚安抚悲伤难过的穆兮云，没事练一练枪法，打一打靶。
    直到，两天后。
    负责调查孙湛生平的锦衣卫，带着厚厚一叠资料卷宗，前来向彭克复命了。
    坐在正堂内，彭克只是看了几行锦衣卫整理调查出来的资料，便皱着眉头说道：“去，将穆小姐请来。”
    事情其实非常简单。
    但是却又很狗血。
    狗血到彭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哪部女频言情小说里了。
    真的太他娘的典中典了！
    半刻钟后，听说有消息了的穆兮云，行色匆匆的便赶了过来。
    一见彭克，她便焦急的问道：“可是查清楚谋害我哥哥的凶手了？”
    彭克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着穆兮云，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还真被你猜对了。”
    “你哥哥的死，和你那位继母，还真有一些关系。”
    彭克招了招手，示意穆兮云到自己旁边坐下说话。
    “这个孙湛，在还未进入不言宗习武之前，和你母亲姜氏，还有你母亲的丫鬟方氏，是同乡。”
    “根据你母亲老家的一些老人所言，当时孙湛和方氏是从小相识的邻居。”
    “后来，方氏进了姜家做丫鬟，孙湛则拜入了不言宗习武。”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能查出来的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孙湛认识方氏，而他又故意向山匪透露了你哥哥在苏州府的行踪。”
    “尽管还没有确凿的物证或者口供证明和方氏有关。”
    “但是大概率可以肯定，应该是方氏授意的。”
    “至于为什么孙湛会听方氏的话，会帮方氏谋害你哥哥，那就要问方氏了。”
    穆兮云浑身止不住的剧烈颤抖着。
    一双好看的大眼睛迅速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哇的一声，穆兮云抱着自己的双膝，蹲在地上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
    持续八年的坚持，期间受到的所有委屈，父亲对她的不理解，都化作了泪水，从她的眼眶中不断涌出。
    她想起了，当年最疼爱自己的哥哥，说回来之后要给自己带一匹上好的苏绣给她做新衣服时，那灿烂的笑容。
    她想起了自己母亲收到哥哥意外身亡的消息，那痛不欲生的眼神。
    想到了母亲一直怀疑哥哥的死另有隐情，悲愤而亡时，交代她一定要查清楚真相的临终遗言。
    现在，真相终于要大白了。
    那个狠毒的方氏，就是害了她一家的罪魁祸首！
    她的一切猜测，都是真的！
    看着穆兮云这幅委屈大哭的样子，彭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安慰她。
    他走到了穆兮云面前，蹲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埋头痛哭的姑娘，彭克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下一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虽然迟了八年。”
    “但是真相还是被我们找出来了，不是么？”
    “等我回京之后，便找上应天府尹，让他带人去将方氏缉拿归案。”
    虽然说证据还不算多确凿。
    但是仅凭孙湛与方氏是同乡的这一个理由，就已经足够让穆国礼对其不再信任了。
    而信任一旦没有了，方氏营造出的一切看似可能合理的借口和理由，都会再难经得起推敲。
    在官府和穆国礼的双重压力之下。
    她绝对是抗不住的，只能坦白真相这一条路。
    穆兮云泪眼朦胧的抬起头，与彭克对视一眼，抽泣着说道：“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彭兄，劳烦你将那份孙湛的卷宗抄录一份给我。”
    “我现在就要回应天府，与方氏对峙！”
    看着穆兮云这幅决绝的样子，彭克也不好再多劝，他也能理解穆兮云此刻的想法。
    换他自己，估计也是一刻都不愿意在苏州府多待了。
    “好吧，我会给应天府发报，让侯府派人帮你处理这事的。”
    “多谢彭兄。”穆兮云含泪点点头，内心充满了对彭克的感激之情。
    彭兄真是这个世界上天字第一号的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