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胡同之后，转过一个拐角，有一棵大槐树。
    这颗大槐树应该有些年份了，老树盘根，遮天蔽日的。
    而就在最阴凉处，有一间小房子，开了这么一间咖啡屋，装修陈列都很有格调。
    虽然跟后世的“小资”以及“格调”比起来是有点儿落伍和年代感，但是放在千禧年，这老板算是个时尚的人。
    进门之后，范纯良直接带着史斋南去了雅座，悄悄给李思蒙使了眼色让她去买咖啡，先把单买了。
    其实哪有什么会员卡，更没有什么会员日免单活动。
    只不过是史斋南不经常来，还真信了。
    倒是信了之后，他就轻松多了，脸上那不自在的状态都缓和了不少。
    范纯良也终于得以对方能调整出一个好状态来跟自己谈事情。
    其实这种人的内心世界并不复杂。
    甚至就是白纸一张。
    范纯良道：“客套的我也不会说，你肯定也不会说。”
    “所以咱们俩就开门见山，你讲究快人快语，我这个人追求效率。你看这样可以吗？”
    史斋南点点头：“可以，范先生，有什么话您说吧，我跟张辽表哥是同班同学，咱们也算是朋友，你开门见山就行。”
    “嗯，好。”
    范纯良说：“你应该也知道个大概，我对你手上的论坛感兴趣，我现在能不能大概知道一下，省城大学的校园论坛，注册用户有多少，活跃用户有多少？”
    这显然直接触碰到了史斋南的知识点，面对这问题，顿时就眼前一亮：“目前为止，大一大二大三大四，研究生学院在读的，以及一些往届毕业生加起来，注册用户已经超过八万人。七日活跃账号在一万五千人左右，单日活跃人数在五千人左右。”
    “厉害啊。”范纯良顺着话题说。
    “这还不算什么呢……”
    史斋南打开了话匣子：“我现在的电脑配置不行，而且是租借的网上云端服务器，计算程序太慢，服务器功能是在太弱，20m的光纤根本就无法支撑更多的活跃用户同时在线……所以就常常出现被挤掉线的情况……”
    范纯良点头：“所以说单日活跃用户只有五千人，并不是体量就这么大，而是你现在的硬件软件水准最多只能容纳五千人同时在线，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史斋南说：“如果我的硬件软件配置都可以进行一次全面升级的话，我的论坛活跃人数翻一番，注册人数翻两番都不是问题！毕竟，虽然那个论坛现在用户群体画像都是省城大学应届和往届学生，可我那并不是单纯的校园论坛，我是社会论坛，只是把校园这一块的流量给引进了而已……”
    你看。
    所以为什么李白先生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呢。
    一个木讷的宅男，在触碰不到他知识点的时候，惜字如金！
    可是你一旦让他离开他的知识盲区，进入到他擅长的领域的时候，从那一刹那开始，就是开闸决堤！
    可能到那时候你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范纯良最喜欢李白先生的还并不是这句天生我材必有用，而是下半句——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句话值得每一个企业家换一个角度好好思考，千金散尽并不是告诉你要及时享乐喝酒吃肉，而是告诉你要唯才是用，唯才是举，钱给到位，心里痛快，这样员工才能够给你创造更大的价值！这，不就是先散尽，还复来吗？
    至少范纯良一直都是这么理解的，包括在后世做生意时候，亦是如此。
    “咖啡来了！”
    这个有格调的咖啡店，全部都是手工现磨咖啡，需要点儿时间，但是热气腾腾的，加糖加奶，味道很棒。
    李思蒙把咖啡放下，询问范纯良：“老公，那要不然，你们先聊着，我去外面等你？”
    “不用，你坐下旁听吧。”
    范纯良挥了挥手。
    “那好吧、”李思蒙乖巧坐下，不插话，不打扰，默默听着。
    范纯良说：“你这个论坛，有没有考虑卖掉？想没想过要多少钱？”
    显然。
    这句话一出，又触碰到史斋南的知识盲区了。
    他摇摇头：“没……没想过要卖掉……”
    “那自然也没想过能卖多少钱了？”范纯良问。
    “是的。”
    范纯良又问：“有想过通过论坛变现吗？”
    “变现？”
    这就更加让史斋南觉得不可思议了。
    “大家都是在一起畅所欲言，聊聊天玩儿的，怎么变现啊？这个还能赚钱吗？”
    范纯良：“……”
    没等范纯良解释什么呢，史斋南直接堵死了他：“再说，范先生，我这个人呢，对钱也不感兴趣，我不喜欢钱，也从来没怎么碰过钱……”
    “是吗？”
    范纯良不置可否。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熟悉。
    好在这家伙姓史而不姓马。
    谈到这儿，范纯良明白，正面强攻已经没意义了。
    史斋南是真的宅男，心思单纯，对计算机和互联网的爱好也十分纯粹，更没有商业性质和思维，他做论坛，就是为了好玩以及学以致用、可是，不喜欢钱，对钱没有兴趣，不算什么高尚品德，不值得点赞。
    换个角度吧。
    范纯良问：“如果你的论坛，想要承接更多的流量，保证更多日活用户在先而不系统崩溃，大概需要什么样的配置？”
    当即！
    脱离知识盲区，进入浩瀚学海！
    “cpu至少要是最新一代的……硬盘要扩展到64g以上，然后云端服务器必须要淘汰掉，要不然以现在的光缆速度根本无法支撑庞大的用户群体，我们要自己搞一个服务器……我们的硬件设备要更新，软件和程序也要进一步的优化，一级页面必须设计得更复杂，而且要多开几个二级和三级入口，以保证论坛的可玩性更加广泛……”
    “只是……”
    说到这儿，史斋南的眼神从明亮开始黯淡，支支吾吾起来……
    李思蒙听到史斋南这滔滔不绝都懵了，这还是那个说话都勉强的宅男吗？一说到专业领域的问题，简直堪比婚庆司仪啊！
    “只是什么？”范纯良问。
    “只是，要全面升级这一套设备，软件硬件全都加在一起的话，要很多钱的……我现在还没有钱……”
    范纯良说：“所以是不想升级还是没钱升级？”
    “当然是没钱啊……”史斋南沮丧说道：“我但凡是有钱，我立马把设备全部更新，软件全部优化一遍！”
    “ok”。范纯良觉得有谱了，看来这个谈判角度不错，这小子已经被自己引导到“正路”上了。
    范纯良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咖啡，盯着史斋南：“所以，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刚才还说对钱没有兴趣，现在却因为钱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和期望，哥们儿，这是不对的……”
    史斋南更加面露难色了：“可是这一套下来需要的钱不是个小数目，何况我还没毕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赚钱啊……”
    “我知道就行了！”
    范纯良说：“升级这套设备，甭管什么软件硬件，你把所有东西都加在一起，列个表出来，看看要多少钱吧。”
    “不用！”
    “不用什么？”范纯良问。
    “不用列个表。”
    史斋南直接说：“按照我的想法升级，全部加起来需要三万九千二百六十五块零八毛。”
    “噗……”
    范纯良一口咖啡差点儿没吐出来：“大哥，你认真的吗？这么有零有整的？”
    史斋南不好意思的搓手笑了笑：“这钱数，我都算过八百遍了，记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