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脸学长的长相还是蛮有特点，但见得实在是太少，苏白就没记住。
    对方倒是对苏白和夏江月记忆清晰，大概半年前，方脸学长在鸳鸯坡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后来把照片投去某个传媒办的摄影比赛去了，为此还征求过他们的意见，苏白见夏哥同意，也跟着同意了。
    “那份作品得奖了，然后有个工作室找我，问我想不想挂在他们那里做兼职，我就同意了。”
    “恭喜啊。”
    “其实我水平也就那样，之所以能得奖，我觉得主要是因为你俩好看。”
    方脸学长为人突出一个真实，讲话很直白，弄得夏江月怪不好意思的，但他的热情不止于此，先是问他们考完试了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说要请他们午饭吃顿好的。
    盛情难却，苏白跟夏哥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下，答应下来，发消息跟大哥和傻儿子说了一声，原本的打算是去吃石锅鱼庆祝期末结束的。
    晚上再吃也无妨。
    现在时间还有点早，于是方脸学长的艺术创作欲蓬勃了起来，表示要再给俩人拍张照，说不定能梅开二度。
    这一次，不光是夏江月，就连苏白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僵硬，如果知道即将拍下的照片要被送去评奖，情绪多少会有些不自然，这就是为什么最好的照片都是在对象不知情的情况下抓拍出来的。
    “感觉今天不适合拍照啊。”方脸学长憨笑着挠头，“你带我上分算了。”
    “啊？上什么分？”
    “王者啊，最近认识了个姑娘喜欢玩，但我很菜，打不到她的段位。”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苏白欣然应允, 在手机上打开了很久没打开过的游戏。
    平心而论, 这游戏其实不赖，并不像网络鄙视链中描述的那样不堪，但它的游戏深度也确实一般, 如果手头有电脑，苏白是绝对不会玩的。
    苏白和方学长并排坐在长凳上, 夏江月坐在苏白另一边看。
    花掉一局的时间找到手感, 苏白开始带领方学长走向胜利, 玩到十一点多，上了一个大段, 然后三人朝着东门的方向走。
    选择在东门请他们吃饭，说明方学长和他们一样，属于实用主义者, 虽然南门外的商圈, 有许多的精品店, 但真要论饭菜的口味, 反倒是东门那些不起眼的小饭馆更胜一筹。
    就说最常见的水煮鱼，附近没有哪一家比得上那家苍蝇馆子, 只有老板一个厨子，老板娘收银兼服务员，菜单上的东西不多, 却都很好吃，不像那些动辄人均两三百的地方, 除了菜单上占地面积最大的招牌菜，其他的都稀松平常, 你要是在点评上说不好吃，还会有人来教育你不会点菜。
    于是中午就吃水煮鱼。
    等菜的时候，苏白又带方学长上了把分，在此期间他有了偶然的发现，方学长在好友页面里点开那个据说是他在追的姑娘，苏白看了眼战绩，好家伙，每天都在跟同一个id双排，两人的id带有明显的情侣特征，瘾很大，有时候甚至玩到凌晨两三点。
    可那并不是方学长的id。
    “你的眼神很悲伤，发生了什么？”
    方学长关心地问道，他的眼神倒是不悲伤，反而很澄澈，这让苏白觉得更悲伤了。
    恰好这时老板娘端了一盘红糖糍粑上来。
    “没什么，吃菜吃菜！”
    前有悲伤，所以接下来吃菜很重要。
    至少得先把肚子填饱吧。
    进行了一番思想挣扎，苏白决定不把这件事挑破，没意义的，方脸学长自称是在读研，能在宁海理工大读研同时玩得一手好摄影的大哥，不可能是傻子，有些时候, 爱而不得却孜孜以求并非愚蠢，只是一种路径依赖和对奇迹的相信。
    相信奇迹是很美好的品质，苏白十三岁那年就不相信奇迹了, 所以他现在变成了没有梦想的咸鱼……哦, 有梦想的，梦想是和夏哥过一辈子。
    “你喝酒吗？”
    “我……不怎么喝，但是能喝，你要是想，我陪你。”
    “那算了，我也不怎么喝，咱们喝旺仔吧。”
    方脸学长说自己很喜欢和旺仔牛奶，等到水煮鱼上来，他品着旺仔牛奶，讲了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他读的是航院，航天系统的待遇，在求职圈子里不能说风评不好，只能说臭名昭著。
    工资少，加班多，领导喜欢pua，三样全占。
    选择这个专业的原因是，他家就在某个航天研究所的家属院附近，小时候觉得那些叔叔阿姨特帅，在那个年代雀食蟀，国企研究所，工资不错，工作稳定，还有很多福利，但许多年过去，物价涨了，通货膨胀了，工资原地不动了。
    至于福利，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现在也给砍得差不多了。
    “在我读初中的时候，那家研究所还能招到宁海理工大的硕士，现在都要去二本招聘了。唉……我家里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我还得自己赚钱买房子，可航院那点工资……我说真的，还不如我兼职搞摄影赚得多，哈哈，当然了，在得奖之前我也没赚到多少钱，所以真的得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都不太好说服家里人要转行，老头子古板得很，一听说我不搞航天了，每次回家见面都骂我勾罕见。”
    “可还行。”苏白会心地笑了笑，有些家长是这样的，当你被天坑专业框柱了，想跳出来他们骂你不敬业，等你真的进了坑没钱买房了，他们说你不努力。
    那个中午，方脸学长敬了苏白和夏江月很多杯旺仔牛奶，对他来说，这二位是自己转行路上的强心剂，要不是他们长得这么好看，看起来这么甜，他估摸着也没有勇气跟家里闹翻吧，人在做决定的时候，总是需要依仗的。
    人是很脆弱的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