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太爷听到这话，即使官宦沉浮这么多年，心性老辣，但此时脸上窘迫不堪，他愧对早逝的发妻，也愧对早逝的大儿子，甚至不敢直视舅兄的眼神。
    “总归是我当年忙于公务，对家事不知，疏忽了。”杜老太爷叹息一声，无可辩驳，舅兄说得是事实。
    蔡祭酒听到这话，也仅仅挑了挑眉，声音凉凉，“毕竟我妹妹和外甥已经不在了，我也不会用死去的人，揪着你不放。现在有活着的人，我自然要紧着活着的人。
    如果你跟你那继室是一条心，仍旧坚持以妾室待之，以庶子庶女待之，那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是兄长，我做主，让我已故的妹妹跟你和离，坟迁回我蔡家。至于擎儿，你或许心疼最杰出的儿子死去，但也更加享受擎儿给你带来的荣耀。
    我也不跟你争这些，但青雪和青山就记在我妹妹的名下。到时候两个青年才俊，就不叫杜青雪，杜青山，而是叫蔡青雪，蔡青山了。”
    蔡祭酒虽然觉得说这样的话，会让杜老太爷很生气，但他此时很畅快。
    妹妹的死，外甥的死，蔡祭酒心里怨恨杜老太爷。即使他们的死，并不是杜老太爷造成的。
    杜老太爷听到这话，心里憋屈又愤怒，但面对的是舅兄，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他都不能顶撞。
    杜老太爷讪讪笑笑，叹息一声，“大哥，您别生气。擎儿是我儿子，他的孩子，我也心疼。一开始有疏忽，但我已经决定答应他们的条件。
    只是其中如何操作，我心里还没准，早就想跟大哥商量。可是大哥之前一直虚弱，我也不敢用这些事情麻烦您。
    既然咱们都想接回来青山和青雪，那就商量一个合理的方式。至于文氏，她只是妇道人家，看到的只有后院的那一亩三分地，哪里看到外面的风云变幻？
    自从擎儿去世之后，我痛彻心扉，不仅是因为失去儿子，更是因为杜家后继无人。我那二儿子，就是个花花公子，就知道喝酒误事，科举上毫无进步，更没有资格进入官场。
    三儿子，倒是刻苦，有几分能力，一路考上进士。名次虽然低，但也能当官了。这些年，我帮衬不少，才有今日的官位，但我知道他心胸狭窄，而且智谋不行，挑不起杜家的重任。
    即使这样，我也毫无办法，相比二儿子，三儿子已经好太多。二房的孙子杜盛，虽然在白鹤书院，但我了解，那孩子在读书的天分上，还不如同他三叔呢。
    不过，他有个比他三叔好很多的优点，那就是心胸宽阔。他在京城见到青雪之后，就跟我说，让我答应他们以嫡子嫡女和妻室的身份接回杜家。我十分欣慰。”
    听到这话，蔡祭酒颇为震惊，“哎呦喂，没想到杜珏这可歹竹居然出了一颗好笋。杜盛是二房的长子，继承杜家的一切，比你那三子还名正言顺。
    可他居然能摒弃诱惑，劝你接回来青山和青雪，可见心有沟壑。这样的人，就算读书不灵光，但做人通透，以后前途未必就比那些读书绝顶好的人成就小。”
    原本还有些窘迫的杜老太爷，在听到舅兄的夸奖之后，他与有荣焉。
    杜盛能够容得下比他优秀的兄弟，并且接受，以后还能互相扶持帮衬，杜家何愁不兴啊？
    再对比三儿子的做派，就让他颇为失望。老三或许能容得下侄儿，但也想压制侄儿，利用侄儿。
    好一会儿，杜老太爷才点了点头，“杜家之幸，大哥，你的想法我明白，也理解，我也当面跟你保证，我一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
    蔡祭酒听到这话，稍微松口气，又问：“那你说说，你如何操作？”
    杜老太爷想了想，回答：“找个关系比较好世交，认杜氏为女儿，有合适的家世和身份，然后合八字，三枚六聘，走一遍。
    咱们也别大办宴席，就把蔡家和青雪姥姥姥爷家，还有杜家，这三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叩拜之后，就是我杜家妇，计入族谱。大哥，你觉得这样如何？”
    蔡祭酒想了想，点了点头，“你的方法，也挺妥当。那行，等到青雪来给我复诊的时候，我跟她说一声，问问她可行？”
    杜老太爷点了点头，“那就拜托大哥费心了，只是您也要仔细身体，可别太过劳累，否则我这心里更加愧疚。”
    蔡祭酒笑笑，“有青雪在，我身体好着呢！”
    杜老太爷心里羡慕，但也在心里懊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当初他轻视孙子孙女，现在发现真是小看了他们。
    杜老太爷走后，蔡祭酒心情愉悦。
    蔡老夫人见丈夫心情好，小声问：“夫君，妹夫答应了？”
    蔡祭酒笑笑，“当然答应了，我就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最擅长趋利避险，要不然怎么可能爬到当朝一品的位置？”
    蔡老夫人皱眉，“那个文氏可不会轻易答应，说不定还会作妖呢！”
    蔡祭酒冷哼，颇为不屑，“事关家族兴衰，你觉得文氏能左右姓杜的？那个人最是会钻营，趋利避险的本事，深入骨髓。
    在确定青山和青雪两个孙子孙女有才能，自然舍不得。至于文氏，那些手段也上不得台面。
    一旦姓杜的决定的事情，文氏也改变不了，但她得意了这么多年，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可能会有小动作。不过那些都无所谓，让青雪和青山当成考验，才能成长起来。
    到了杜家，她们也要跟文氏一个屋檐下。不过以青雪和青山的能力，就算不了解深宅大院的龌龊，但聪明的人，总能找到应对之策。”
    蔡老夫人听到这话，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得好好跟青雪说说，免得他们到了杜家吃亏。”
    “呵呵，随你。”蔡祭酒才不担心，杜青雪如果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有现在的成就和地位？
    如果没有能耐，能跟杜家提出来这样的要求？
    总之，有能力的人才会要求多，没能力的人，才会忍气吞声。
    杜老太爷从蔡家出来，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能让舅兄赞不绝口的人，那必然是人中龙凤。无论如何，他都要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