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咱们去哪？”
    曦子问道。
    她和李牧走在大街上，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恭敬——她以为李牧会喜欢这样，作为福利机器人，她最擅长的，就是正戏开始前的角色扮演。
    “走，看。”
    李牧言简意赅，给出了答案。
    而实际上，这个答案是笔仙给他的。
    他发现笔仙的能力是真的强，能够直接从世界那里获得答案。
    只是可能是受限于自身的实力，其每次从世界那里获得的答案都极为抽象。
    像这一次，李牧问她，接下来要去干什么，她就只给了‘走，看’这一个答案。
    然后就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在纸张上跳起舞来——大概是唯心的诡异规则与这个唯物的科幻世界并不兼容，每次给出答案之后，都会不受控制的跳舞。
    李牧按照常规修理方法，把笔仙凑到墙上敲了敲，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李牧就又把她扔回监狱次元了。
    不过这次的答案倒也给了李牧一些提示，他看似在漫无目的的走，实际上确实有着确切的目标的。
    想要解决问题，首先得接触到问题的核心。
    这次智械们的危机虽然起因是因为几部不知道谁挖出来的旧时代科幻电影，但真正发起的地方，却是西方。
    他只要往西方走就好了。
    “好吧。”
    曦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李牧身旁，她倒是并不在意长时间的行走，甚至还在考虑，若是等下李牧走不动了，她可以背着李牧走，但考虑到李牧非人的身体素质，她又觉得李牧可能会走到她报废......
    “你帮我上网看看，这几天西方的动向。”
    这是李牧带上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李牧本身是没有这个世界的联网设备的，虽然之前也算有了一些钱，但这个世界对于户籍的管控极为严格，开通网络服务，需要进行身份登记，他嫌麻烦，就一直在用旅馆的内置公共网络上网。
    “好的主人。”
    曦子上网浏览，将浏览到的信息汇总，然后抽取其中重要的信息向李牧汇报。
    “主人，西方的反机器人思潮越发强烈，已经有几十座城市在市中心公开销毁机器人了，那边的机器人甚至被禁止联网，西方的网络上只有人类在狂欢。”
    “还有呢？”
    “没了。”
    她并没有发现已经拉起一支庞大队伍的脑瘤，这家伙每路过一个城市，就会感染当地的城市网络，使其‘癌变’，那些城市的网络按照脑瘤的要求，一直在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虽然他已经将许多城市的人类和机器人统统打包带走，让那些城市变成了空城，但除了那些真正参与‘远征’的人类与机器人之外，外界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连太空中的卫星都在帮着脑瘤掩饰行踪，除非他主动暴露，否则一切如常。
    所以在所有人看来，混乱的地方只有西方而已，东方只是稍微跟风，理论上来说依旧风平浪静。
    李牧带着曦子走了一整天，青铜阶的灵性让他几乎不会被这个崇尚唯物主义的科幻世界迷惑方向，李牧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
    入夜。
    “主人，时候不早了，您希望我用什么样的风格为您侍寝？”
    曦子柔声问道。
    “侍寝？不用。”李牧摇了摇头：“你不记得我的体质有多强了？还敢给我侍寝？”
    “可是......”曦子闻言一呆：“这本身就是我被制造出来的目的与用途啊。”
    “那么，这种事情是你自己想干的吗？还是说，是处理器发出的指令？”
    “额...”曦子没想到李牧会问自己这么深奥的问题——对她来说确实是有些深奥了。
    她想了想，道：“是处理器的指令。”
    “那处理器的指令，是不是你自己的想法？”
    “啊？”
    曦子蒙圈了：“我，我不知道。”
    “嗯，那我换一个说法。”李牧下意识的运起来自古的max忽悠能力，说道：“处理器在下达指令的时候，是否有参考过你的现状？处理器的指令是否是再对你当前情况进行过分析，并以延续你的存在作为前提条件下达的指令？”
    “......”
    曦子的眼睛中闪过大量数据流，俏脸微红，头顶冒烟。
    她的处理器有些过载了。
    “首先，你得明确你自己是不是一个‘人’。”
    “我是，机械。”
    “不，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人。”、
    李牧认真的说道：“之前你会在王家，会跟王小爷确定伴侣关系，是因为你对当前局势进行过分析吧？
    王小爷应该是处理器给你的选择之一，目的是为了延续自身的存在。
    后来在王家，发生的一切，你在被破坏之时的所有反应，虽然可能都是处理器的指令，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的你，想要自保，没错吧？”
    “没，没错。”
    “那你就是一个人。”李牧说道：“趋利避害，这是生物的本能，你能够思考，能够自己想办法寻求自保，这就是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可是，我只是机械啊，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机械，我的程序设定就是这样的......”
    李牧摇了摇头：“这可跟你是不是机械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至于设定...这东西本身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主人，我不明白。”
    “举个例子，人类在刚出生的时候，别人对他的设定也就只有简单的活着而已。
    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别人对他的设定又会改变，以‘活着’为中心基础设定，之后设定还会加上‘健康成长’、‘努力学习’、‘结婚生子’、‘赚钱养家’、‘安享晚年’...之类的设定。
    所以你看，人类本身也是有设定的，你是机器人，自身设定是人类附加的，但作为人类，我们也会被别人附加设定啊？
    所谓思想，也不过是在这个过程中，人脑这个‘处理器’针对现状发出的一道道指令而已。
    本质上，人类与机器人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若不论血肉之躯与钢铁身躯，二者在我看来甚至都没有区别。
    当然，前提是机器人的智能发展到一定程度，比如你这样，无论是思考还是行为，看起来都与人类没有太大差别的存在。”
    曦子呆呆的看着李牧，这一番言论简直颠覆。
    但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人类是被人类制造的人类，机器人是被人类制造的机器人...所以，你为什么就不是人？人类从出生到成年，再到老迈入土，这个过程被称之为人生。
    而机器人，从零件的制造到拼凑出厂，再到达到规定的使用年限退役，与人类的生老病死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你想体验更多的成长，那完全可以像是人类一样，经过‘处理器思考’，为自己附加更多的设定，你觉得呢？”
    “...主人，您想让我增加什么设定？”
    李牧再度摇头：“重要的不是我想让你怎么做，而是你自己想要怎么做。
    我现在给你这个权利，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除了那个之外，还想要干什么。”
    曦子呆滞。
    她原本以为，自已从一场风尘之中脱身，成功寻求到人类的庇护，可以让她安全的度过这一场危机。
    但本质上，也不过是从一场风尘，奔赴另一场风尘而已。
    然而现在，李牧却让她自己思考，让她自己决定，自己想要去干什么。
    李牧给她机会，让她可以确定自己的未来。
    或者说，让她能够自己选择一个未来的方向，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可参考的数据。
    处理器过载，四百年前的老掉牙设备开始漏电，电流刺激到她体内那些被老唐用锤子和螺丝刀强行修好的传感器，麻酥酥的。
    “主人，我，我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不明白应该怎么做，我的数据库里，没有任何参考数据......”
    李牧看着她，平静的说道：“未知，本身就是人生的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