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次、与你为定波将军之子的事也都被那日趴在邻近屋脊上的人听去了。」
「就说老子不是苏三横的儿子了!」小三啐了一声。
「苏三,你来这里做甚!?」聂夙瞧见此生仇人,怒声喝道。「流朱姑娘,怎么能让这卑鄙阴险的小人进来水上龙宫!没见将军楼是怎么垮的吗?就是我一时胡涂,招进了这个阴损之人所至。」
流朱垂首不说话,倒是小三走到甲板上深吸了一口气,看看四周的人,道:「蟹脚能吃了,再下去汁都烤干了。这可是千金难得的蟹中之王,得来不易。老子大船在海上捞了几天捞不到,最后因为风浪太大停在北边某个海岛上,才从那里的渔夫手中换得这种螃蟹的。」
众人听见小三这番话,无不立刻将蟹脚从铁网上取下,一先闻香、二喝一点蟹肉中滚烫的汤,三拉起一长条蟹腿肉大口吃下,而后众人又是陶醉又是满足地像要升天了一样。
小三走到船开时便一直没人入座的位置上,小五、小六随之坐在他身旁。
可因为这样三张桌子离太远了,靠近不了小三,所以小五、小六心念相同地把自己的桌子往小三那张靠,靠得紧紧的,自然也就能挨小三挨得紧紧的。
小三这头也送上了烤蟹腿,不过一人三只,对半剖了就是六只。王太守见他们比他多了一整只蟹脚,哀怨地差点咬起螃蟹壳来。
小五、小六挑着熟得刚刚好的蟹腿肉一点一点地伺候小三吃饭。规律是小三吃一点,他们两个吃一点,然后再喂小三吃一点,如此循环。
方才那几只大螃蟹没绑好,在厨房里发疯,弄得小五、小六还得抄轻功捉螃蟹,最后一掌打上螃蟹背盖,才将螃蟹打昏去。可这螃蟹脚入口还真是好吃,尤其在泥炉上滚的时候,汁液被碳火烧得冒泡泡,吃进嘴里又散发出浓郁的螃蟹鲜美味道和肉中的海水咸味。这根本没下半点调料的蟹脚,没想到居然是人间美味。
就在所有人都为了能吃到这么鲜甜甘美的螃蟹而乐陶陶时,聂夙放下了筷子,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小三。
王太守边吃着蟹脚边问道:「苏师傅,这螃蟹我从未看过,如此长的蟹脚,身躯肯定是很大,您是打那里知道这种螃蟹的,这螃蟹又叫什么名呢?」
众人咂吧着嘴吸着那一点鲜甜的汤汁,但眼睛全都望向小三。
小三往后靠住船沿,「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句话讲得真不错,小五、小六就只帮他换了一套适合他的天蓝色衣袍而已,小三整个人遂雍容贵气起来,无论做出什么动作,说出怎样的话,都比皇城里那些贵公子们还像大家大户出生。
苏三横出生苏家,虽然是个武将,但苏家几代积累下来的底蕴到底在他心里牢牢扎下了根。
这和聂夙那装出来的模样一看便不同,小三的野是从骨子里漫出来的,他的贵气也一样是由骨子里散出来。
当华服在身,蛮横收敛,负责小三门面打扮的小五、小六这还不将他家三师兄弄得英俊帅俏萌,当场完败所有人。
小三边吃螃蟹边说道:「这是霸王蟹。」
「骗人,我吃过霸王蟹。霸王蟹就那壳大螯多肉,根本没有这么长的蟹脚!」之后还是嚼东西吃东西的声音。
「你说的那种是临海可以看到,俗称石蟹的霸王蟹。可越往北,深海底下才有这么大的螃蟹。因为海深危险,所以这种霸王蟹为了抵御天敌才长得这么大。我听说有的甚至能长到双臂张开那么大,想抓只能靠运气,三爷我这也是运气好,才得了几只小的。」小三说。
「哇!」众人听得啧啧称奇,不得不再喊一声:「全蟹宴好啊,苏三爷棒啊,这顿吃到撑死都值得了啊!」
一直沉默着的聂夙忍到此时终于爆发。他额边青筋浮现,唯一能用的右手也握得死紧,而后咬牙切齿开口道:「苏三,你为何处处要与我作对!」
当苏三一出现,聂夙就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苏三身上看去。尤其当他们发现做「全蟹宴」的厨子是苏三时,早已没人记得他还同在这个甲板上。
小三忽尔一笑,笑得比骄阳灿烂,对着聂夙道:「你说呢?」
「你在全京城人面前羞辱我还不够,让我丢了总管之位也不够,究竟要欺我到何时才肯放过我!」聂夙死命压住心中怒火,免得在这种场合失了仪态。
小三拿起玉骨扇「刷」地一声打开,虽然秋风有点冷,但他还是轻轻了,抿嘴笑而不答。
但他也察觉到聂夙见着这把扇子的同时,眼神变得更阴狠凌厉了。
倒数第二道菜上来了,铜铃响的x那,流朱没开口,而是等着小三。
铁网撤走后,侍女们端来的是陶锅所盛的一碗粥。粥内能看见还成形没被煮碎的米,蟹膏与蟹肉一半散于碗间,一半置于粥上,上汤亦用蟹壳所熬,最后洒下翠绿青葱,看起来清清爽爽,清香扑鼻。
「第六道,『螃蟹粥』。」小三摇着扇子说道:「我向来也不爱说菜,就这样吧。这粥是以霸王蟹的蟹身为底,熬上汤,再取蟹膏蟹肉与香米同煮。米粒吸收蟹汤香味,熬煮成粥,便完成。」
侍女们轻巧地替每位贵客呈上微滚的蟹粥入碗,说道:「粥甚烫,大爷请小心慢用。」这时甄真却抬头张忘了一下,问道:「咦,流朱姑娘呢?方才还有看到,现下怎么不见了?」
因为是倒属第二道菜,接下来依惯例便是甜食了,所以在喝着这碗清淡却又鲜美的蟹粥时一口粥一口绍兴黄酒,这些男人谈着谈着,话题便绕到美女身上去了。
聂夙那些朋友道:「说真的,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像流朱那样的美人,纤腰柔荑,美眸丰唇,最重要的是温柔婉约,笑颜如春风拂面。而且这么一大个水上龙宫自开业以来就她当执事,从来也没发生过什么事,这样的女子娶回家绝对好,定是持家有道,一切都能处理得干净利落的好媳妇。」
小三一口菊花茶差点喷出来。小五、小六连忙拍他的背,替他顺气。
聂夙是第一眼见到流朱便上了心的,他见小三这模样,忍不住鄙夷道:「莫非三爷在这京城还见过比流朱更美的女子吗?」
小三连咳几声,之后摆摆手让小五、小六别拍了。「流朱这丫头长的是不错,但几个姊妹也各有千秋。他家公子共有四个丫头,流朱为首,青丝、子问、素蘅排下来,那的确都可称作美人。」
「流朱只是个丫头?」有人讶异道:「她那手腕都比男人强了,怎可能是个丫头。」
聂夙[了[眼,说道:「苏三你又是如此,最损的就是那张嘴,凡不顺你眼的,就草芥不如了是吧!」
「不不不!」三爷摇头:「世上只有更美的,没有最美的。真正的美人我想了想,倒还看过几个。不分男女,一见倾城、再见倾国的,可真出挑了。」
「哼。」聂夙根本不信。
小三对聂夙没反应,径自说了下去:「乌衣教的兰罄。」
「毒手谪仙?」王太守连忙点头。「吓死人的美!前些年独自一人闯入皇宫不知杀了多少人,还把先帝脑袋与身体分家,听说脑袋到现下还没找到。」
「端王东方云倾吧!」小三说。
「当年的毒皇子,s母的那一位!」甄真激动的点头。「他天资貌美,如同出水芙蓉!」
「浮华宫的宴浮华。」小三在说。
「有幸见过!」秦老板激动地表示:「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绝色,十个流朱都比不上。」
「就这三个。」小三说。因为他只对这三个熟。其它的人小三出门时是根本不看的,小辣椒苏远远还是因为他与苏家的渊源,才荣幸被三爷看到眼里。
聂夙嘲讽地说:「该不会是当人家厨子时见到的吧?这三位可是身分非凡。」
小五淡淡地道:「我师兄生自高贵,非尔等闲人得以仰望。」
小六瞟了聂夙一眼:「不懂就别乱搭话,一定要露出浅薄的那一面不可吗?」
小三自一出场,就和这些在上位者侃侃而谈,丝毫不见一点胆怯,而且更让人感觉他不似一般厨子,反而像是王孙公子。
脸上那抹轻挑的笑来自骨子里的骄傲,谁也抹灭不了。
之后,因为每个人都跑来对小三敬酒,小三偷空对小五小声说道:「等会儿和小六掺我回家,老子今天难得在这些人面前卸了聂夙的威风,最后退场绝对不能毁在这些黄酒上!」
小五轻轻点头后,小三才一杯又一杯,喝下所有来敬的酒。
最后一道甜食上桌,铜铃声轻响,流朱又再出现。
可这次她没说菜式名称,而是走到已经喝掉进两壶绍兴黄酒的小三桌前,娇嗔道:「三爷怎么喝这么多酒,虽然蟹与黄酒最和,但您也别吓唬奴婢,要是让公子和宫主知道您多喝酒而伤了身,肯定会责罚奴婢的。」
小三突然让小六移开一些,然后拍拍甲板上的空位,道:「来,坐坐!」
流朱掩面一笑,红着脸坐到小三身边,还靠小三靠得紧紧的,小三则把手搭在流朱肩上,道:「什么时候把秀才还给老子?我每次听账房先生结算时说那些帐目如何如何,老子一颗头都快炸了。」
「三爷……人家就是找不到适合人选才让你们家秀才待那么久的!你们家的秀才不但一表人才,做事利落,踹走厨子也简单迅速。水上龙宫这么大,人家一个人管理不来啦!要不,我给你两个侍女招揽生意,水上龙宫这儿的姑娘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流朱委屈地说。
见流朱眼角有泪,似被小三给欺负了,聂夙心里一股怒气瞬间而起,起身指着小三骂道:「苏三,流朱姑娘既不愿待在你身边陪你,你又怎可强人所难,欺侮一个柔弱的姑娘家!难得见你今日人模人样,没想到仍旧是衣冠禽兽!与你这种人一起用膳,真是有辱斯文!」
小三小五、小六共同一愣,而后小三朝着流朱说:「安排进来的这位贵客怎么总是说些不得体的话,是要给老子脸色看吗?」
流朱正身站起后,收起了笑,用那冷艳的容颜张口说道:「聂总管,今日原就是三爷的场,你求我帮你问时,也是三爷不计前嫌让你进来。水上龙宫有八成是三爷的,我们宫主只占两成。方才那些珍贵食材也都是三爷精心炮制,今日宴请贵客的。请你记住,三爷才是龙宫之主,况且三爷不但没对我如何,反而是我还欠三爷一份情。你若再说那些搬弄是非的话,流朱只好请你立即离开此地。」
聂夙这一下整张脸都白了。「流朱姑娘……」
流朱说:「我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却最受不了三妻四妾的。聂总管家里已经有人,流朱更不可能对你有一丝半点想法。早听闻你处处污蔑三爷,但今日亲眼所见亲耳听到,才知外面传你小肚鸡肠,心胸狭隘皆是真!」
被聂夙邀请来的众多人听到这些之后,个个都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
原来今日能吃上水上龙宫的全蟹宴不是聂夙手腕厉害抢着的,而是拜托人家流朱姑娘代求才求来的。
王太守、秦老板等人都是在京城里有名望的,如今知道自己竟然吃了如此不堪的一餐,那脸色简直变了再变,看着聂夙的眼神也全都不一样了。
聂夙看着周围众人,这才发现他被苏三狠狠地耍了。
聂夙怒目手指小三,吼道:「苏三,原来这完全是你的阴谋!你先让水上龙宫放出全蟹宴的消息,知我不再是将军楼总管,得另寻地方与旧友叙旧。所以在所有人都遭拒后,仅单独让我与流朱谈,引我上船,接着害我让这些朋友丢脸,陷我于不义。我聂夙到底什么地方招惹了你,让你花这么大的心思不只想除掉我,还要侮辱我到底!」
三爷慢慢起身,他望向聂夙,啧啧几声说道:「第一,今日全蟹宴本来就不是为你办的,老子真是出于好心才让你上船。第二,我怎么丢你脸,怎么陷你于不义了?」他望向甲板上众人,带着风姿翩翩的微笑道:「各位这次的全蟹宴吃得不开心吗?不开心就是我没给足聂大总管面子;开心就是大家伙儿给了我这厨子一点面子。」
京城里谁不知小三狠起来连御赐将军楼都敢拆,于是所有人有志一同地直点头道:「开心、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而且的确,这次的全蟹宴在小三的厨艺之下,简直整个完美无缺直达天人合一的境界有没有?
美女侍奉喝酒吃蟹还笑容嫣嫣让众男人快乐似神仙有没有?
聂夙……唉……名声已臭。
照目前情势看来,跟着三爷,三爷说什么都好、三爷干什么都对,这才是最正确的京城保命大法。
小三很满意地点头后,从矮桌后走出,到聂夙面前说道:「你说你什么地方惹了我?好哥哥,那么多、那么多条,你让我挑哪条讲呢?」
聂夙听见「哥哥」二字,有些懵了。
他本以为那只是小三玩笑似的调侃说法,但却在接下来,看着小三拿起聂家家传玉骨扇,刷地一声张来来,在他眼前啊,得他眼睛都红了。
聂夙伸手欲取,怒道:「苏三,玉骨扇乃是我家传之物,还给我!」
小三脚步不动,身子微微轻移,就让聂夙扑了个空。
小三接着带着笑,是那种勾起一边嘴角,冷得令人打寒颤的笑,而后将玉骨扇阖起,接着左右手一握,只听到些许碎裂声,那玉骨扇竟就碎成了几段,全废了。
「苏三!」聂夙怒急而忘记自己的武功根本与小三不得比。
就在聂夙出手之际,小三抬手一扔,那些古玉碎片便越过甲板栏杆,全数落进了江水滔滔的淹波江中。
聂夙看着那些碎片落到江中,整个不敢置信。他回过头来想和小三拚个死活,却见小三又解开系在他腰带上的白阳玉佩。
这玉佩与那玉骨扇一样,是同一块羊脂白玉让巧匠费了所有技法,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刻出来的。
这些都是他父亲留下之物,尤其这一对扇与玉佩,是他日夜不离常带在身的。
如今玉骨扇已毁,玉佩绝不能再失,可聂夙才一动念,小三手里又传来熟悉的碎裂声。
小三摊开手掌,白阳玉佩已成粉末。
小三这时伸出手,让与他对立而站的聂夙看清楚,此时一阵强风吹来,卷起他掌上的白色粉末,而后呼啸而过,将粉末全数带入了湮波江中。
小三看着这一幕,想起了那个还在懵懂年纪便被沉江,之后把身躯让给了他的小小孩童。
聂夙则是面如死灰,呆滞地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僵直了。
「……为什么……为什么……」聂夙的嘴唇抖着,只能反复说着这三个字。
小三走到聂夙身边,与他擦身而过时,在他耳边轻声道了一句:「聂大宝……你还记得烟波河畔的聂小三吗?」
《浪荡江湖之将军宴(六)》
[语种]:中文繁体
[作者]:绪慈
[插图]:王一
[出版社]:威向文化
[isbn]:9789862966136
[出版日期]:2014/06/18
[开本]:32开
【内容简介】
办完了宾至如归的全蟹宴,
收拾了王八欠抽的聂夙,
心情大好狂醉酒醒后的三爷,
却是闲人勿近、近者得死、大杀四方地糟心?
不为别的,就为睁眼后那一脸小媳妇样的小六!
小五这苗子种歪了,
但小六明明长得好好的,怎么也一样歪了?
再加上为老不尊的苏大二爷一通搅和,
什么兄弟情加师兄弟情的,
断袖就罢了,还一次断三只,
这是啥混乱关系啊──
暂且放下宝贝师弟五六,
小三得先静心下厨作菜。
来到曾经熟悉的小院,
他要用手中的菜肴,
疼着他承诺过一世珍惜的人──穆小柔。
第一章
「聂大宝……你还记得湮波河畔的聂小三吗?」
当聂夙听见这句话时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发白,本来就已经微微抖着的双唇颤动得更厉害了。
聂夙道:「什么聂小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三玩味地一笑,说道:「是啊,都过了那么久,或许你这个当哥哥的已经忘记了,可老子没忘,老子连聂小三的娘怎么死的都还记着……」
聂夙打断小三的话,声音尖锐地道:「苏三,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岔开话题。毁了我家传玉佩与玉骨扇的事还没给我个说法,别以为自己真有能耐可以恣意妄为,天子脚下,多的是一只手指就能捻死你的人!」
小三戏谑地看着聂夙。天知道这天上地下谁有这等能耐。
用一只手能捻死三爷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还没出生。
聂夙气得发抖。「竟然还敢笑,别太嚣张,我明日便去告官,定不会让你好过!」
「告官?哦,我倒忘了还有官府这等东西在。」小三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要告我什么?」
「状告你毁我家传至宝!」聂夙声音依旧尖锐刺耳。
小三嘴角微微勾起,嗤笑一声。
「死到临头你还笑!你还敢笑!」聂夙怒道。
「要死也是你死,老子行得直坐得正,没那么容易死。」不理会又要插话的聂夙,小三一脸怀念地径自说起前事。
他说:「从前京城里有个小孩叫做聂小三,又呆又笨可人单纯;从前还有个聂小三的娘,温柔和善疼孩子;从前也有个聂静修,娶了一妻一妾却专爱妾,从前还有个聂大宝,年纪小小就心狠手辣。」
小三不管聂夙的脸色,继续说道:「聂家老爷聂静修病逝了,聂家主母聂张氏肆无忌惮,将那对母子扔到荒院等死,小妾死后,聂家的嫡长子聂大宝看曾经受他父亲疼爱的庶子聂小三不顺眼,让下人把他的庶出弟弟装麻袋,扔进这条江水中。」
聂夙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苏三。
小三突然笑,笑得一脸诡异。他再道:
「聂家老爷生前说,宅子钱银都归聂张氏和她所出的孩子,但有两件事聂张氏必须答应,聂家老爷才肯合上眼。第一,得养好他的妾和他的孩子,第二,白阳玉佩和玉骨扇留给聂小三。聂张氏前口答应,聂家老爷过世后,遂后手摘掉了那一大一小的性命。」
「不可能、你怎么会晓得这些事!」聂夙从不相信的轻轻摇头,直到后来猛烈否认狂喊。「聂家只有我娘一个当家主母,我爹从来没娶过妾,我也没把聂小三扔进湖里淹死!你胡诌,苏三你胡……诌……」
念及苏三这名字,那「三」字一出口,聂夙看着眼前阴森森望着他,从一见面就无来由死死针对他的人,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
「难道……你是……」聂夙瞪大双眼,伸出手指着小三。手指头抖啊抖地,怎么都停不下来。
小三也指了指自己,点点头,而后咧嘴一笑,笑得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小六的声音缓缓响起,模仿小三的语调神经兮兮地说道:「从前有个好神医,经过这江边时捞起一个孩子回去养。那孩子排行第三,天生有本事,很贤慧很顾家,还特别会煮菜。后来他出师门行走历练,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苏三。」
旁边的看官们原本还听得云里来雾里去,当苏三在说书呢!可等小六一接口,那就整个毛骨悚然起来了。
怎么眼前的苏三,是小时候被人从江里头捡起来的,而聂家的聂夙,曾经把他的异母弟弟扔进江里去。
老天爷啊,这会儿说的正是两宗杀人案啊──
小三说道:「白阳玉佩和玉骨扇从来不是你的,那是聂静修留给他儿子聂小三的。你也别忘了当初在将军楼,你是怎么低声下气为你娘赔罪,亲手将这两样东西奉上与我的。老子告诉你,东西既然是老子的,老子爱怎么断爱怎么碎,一毛都不关你聂大宝的事!」
「苏三──」聂夙浑身毛骨悚然,忍不住尖叫起来。
「呦,好哥哥,」小三阴策策地说道:「欠债还钱、欠命抵命,天经地义。你手里有过人命,还差点杀了老子两个宝贝师弟,这梁子结得跟麻花绳一样,是不可能解的了。
老子劝你,最好每天洗得干干净净等老子临幸,多挣扎一分,那只是多受苦一分。老子发过誓,要替那三条枉死的命报仇,时间还长着呢,老子不掀了整个聂家大宅,让你和聂张氏没得活,老子就不叫苏三。」
聂夙听完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后,只知道眼前这个人要他和他娘的命,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就一拳用力往小三打去。
可三爷轻功之高哪是这般凡夫俗子得以望其项背,于是只见聂夙伸出拳头,三爷一个残影移动,聂夙没打到,趔趄了下,三爷停下来等他,聂夙又一拳忿忿过去,三爷轻功再使,聂夙继续趔趄。
三爷逗小鸡似地玩着聂夙,聂夙越是犯傻发癫追着他绕圈圈,他笑得越是开心。
一旁被聂夙邀来的大爷们和与聂夙交好的小公子们也不是能随便呼弄的,他们既然能在京城站得住脚,又有能耐让聂夙想笼络,自然都是大家大户见识多广的。
虽然,在听了小三为何针对聂夙的由来后恶心起聂夙,但还是忍不住开口,看在过往情面上想帮聂夙一把。
「那个……」王太守是这里辈分最大的官老爷,他道:「苏师傅您手下留情,要真有这事,交由官府才是最妥贴的办法。沾上人命,那对您也不好。」
户部尚书之子甄真挠了挠头,也道:「我看这事也许有误会吧,苏师傅会不会弄错了,我记得这些年聂家就只聂伯母与聂兄二人,从没听过什么小妾。还有苏师傅先前说两条人命,方才又说三条人命,这也说不过去。」
小三看着那两个替聂夙说话的人,笑得有些恐怖,踹了聂夙胫骨一脚,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让聂夙痛得惨烈嚎叫一把,裂了聂夙的骨头。
这动作让为聂夙说项的两个人一下子汗毛全立,惊悚了起来。
小三含笑望着他们。「不懂就别乱插嘴。不过既然你们有疑惑,三爷也不介意帮你们解了。聂小三小名为何叫做聂小三?那当然是因为之前有个聂小二。可惜聂小二在他娘怀他的时候就被聂张氏一碗打胎药打了下来,没机会长大成人。
这孽畜大名聂夙,小名聂大宝;聂家的三儿子大名聂晴,小名聂小三;二儿子没来得及取大名,可也是一条命,这样懂了没?」
小三周身寒气逼人,脸上那点笑不叫笑,是让你看得打冷颤用的。
而小五、小六则是在后头一直乐着。宝贝师弟、宝贝师弟,师兄竟然说他们两个是他的宝贝师弟耶!我操,死了都甘愿了这!
◇◆◇
此次的全蟹宴其实还真有几个人单纯冲着小三的手艺来的,那些人被流朱安排在最顶层的奢华雅间,又因为得知其中几位来头非常之大,所以服侍的侍女也是一等一的容貌,各个还都有颗七窍玲珑心。
因为甲板上的动静颇大,原本在船舱顶层上的一干贵人老爷们一个个都给惊动了,他们问了随侍的侍女,侍女们委婉地说到这水上龙宫的主子苏三爷之前给人欺负了,现下正在欺负回来,这些贵人老爷们一听就义愤填膺,凭着小三这场全蟹宴的面子,他们就绝不能袖手旁观。
几人纷纷下了楼,来到甲板上,要看谁那么大胆,敢欺负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超高手艺的苏三爷。
这时原本被聂夙请来的大官大少见到从船舱内缓缓步出的几人后,脸一白又一红,尤其以秦老板、王太守和甄真动作最快,立即迎向前去。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个生得挺好的中年男子,其容颜俊朗,气宇轩昂,龙章凤姿,气度不凡;男子身边则有个杀伐之气浓重的汉子护卫,其脸四方,面不怒自威,身长九尺,极为吓人。
户部尚书甄为民则是跛着脚,走在这二人后头,他神色庄重,以那名中年男子为尊。
秦老板和王太守纷纷向甄为民问好,甄为民则是看着自家儿子甄真,脸色沉得可以。
甄为民对着儿子道:「你不在家里读书,跑出来做甚?」
甄为民声音严厉,甄真听着一抖,立刻指着聂夙愤怒道:「是聂总管把我拐带出来的,我本来真的在家里读书,是他拐我来吃白食,说不用银子!」仿佛方才帮聂夙向小三说好话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而此时正把聂夙玩得团团转的小三突然伸出一只脚,让正朝他冲过来的聂夙一个踉跄往外跌,小五静静地以柔劲踏了甲板上的木头一下,沉厚的甲板如波浪掀起,重重震了一下后,竟让原本身形就不稳的聂夙一路跌到了栏杆外,惨烈地「啊──」了长长一声,噗通掉进水里。
在场所有人脸色各异,而此时那个国字脸的汉子突然出声朝小三怒道:「那人是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手段如此凶残,让他落下湮波江要置他于死地……」
汉子的话都还没说完,就看小三朝流朱喊道:「管事的,扔条绳子给聂大宝,老子要拽着他,叫他一路乘风破浪回京城~」接着小三才把头转了回来,对那名汉子笑眯眯地道:「兄台哪位啊?在下苏三。」
苏三?汉子心里一惊,怎么原来苏三长这样!这个瘦瘦弱弱看来风吹就倒的家伙竟是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无视先祖皇帝,凶残地把将军楼拆了一半的苏三?
「你家住哪里啊?说说。老子改日换去拜访你家啊!」三爷笑眯眯地说。
汉子噎了一下。这语气怎么忒像威胁,还有种若真说了自家何处,改日被拆的就换他家了!
甄为民看看在江里载浮载沉的聂夙,皱起了眉说道:「苏师傅,甄某敬重你的为人,你的善行义举让许多老弱妇孺得到米香吃饱喝暖。可今日未免也太过了,聂总管若犯了事,尽管告官即可,擅自动用私刑可是违反律法之事。」
接着这三位贵人之后,胡记酱坊年迈的酿酱师傅胡老头带着他一干徒子徒孙也来到甲板上。
小三还没开口,胡老头的孙子神情淡淡地便道:「谁同三爷作对,便是与我们胡记酱坊作对。当官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有些权势,等南方八大酱坊五大世家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味都不往京城里送,看你们还能嚣张多少时刻。」
胡老头那孙子自是知道爷爷这忘年之交苏三为人有多正派,要逼得他下手整你,那绝对是你有错在先。
更何况爷爷老了,牙口也不好了,这些年根本上没能好好吃过一顿舒心的大宴。苏三有本事,全蟹宴十道菜,道道精心炮制,让爷爷从第一道螃蟹吃到最后一道甜食,全程都咧着嘴笑,就凭这一点,胡家人自是不可能叫三爷受委屈。
甄为民皱着眉头看了胡老头的孙子一眼,再对小三道:「江里的人来头可不小,苏师傅可知他出了事,你得罪的是他背后的苏家……」
甄为民心里有一抹忧心,那自然不是操心聂夙,而是担心苏三。「不如先将他救上来,一切依律法而行,省得苏师傅费心。要不若是就这么拖着,出了人命,苏师傅难免牢狱之灾。」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律法很重要,律法是王朝基石,没了律法拿什么管理江山社稷,没了律法臣子犯上作乱皇帝该怎么办?所以所有事一定要照着律法来。
小六朝那些人吼道:「你们懂什么,亲娘被杀的不是你们,被扔进江里差点死透的也不是你们!我师兄因为小时候的祸事落下病根,十四岁以前几乎都是躺在床上让师父天天喂药的!要不是我们家师父时时顾着,今日别说回来对上这孽畜,连命都早没了。告官,死人怎么告官?你倒是告给我看!」
「呃。」甄为民愣了一下,他儿子甄真连忙把方才发生的事一一说了个明白。
小三轻轻扇了小六的脑袋一下,小六缩了一下脖子,被扇闭了嘴。
小三接着又摸摸小六的头,说道:「家里事用不着往外说,咱们在理,腰就是直的。若为了这点小事就争论聂夙该死该活,听别人的话,没了自己的主意,那便是给师父丢脸了。」
师兄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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