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
「……」小三默默回头,继续作自己的。
小三把面团杆得薄如纸张,摊开来在阳光下轻轻一晃,摇曳的面皮像上等的名贵衣料一样映着亮光,摸起来更是如同绸缎细致柔软。
猪肉分成两份,一份做了臊子酱,一份以猪皮入滚油汆烫。
面下水煮好后捞起盛碗,加入乳白色的浓郁上汤,添上炸好后澎起来的爽脆猪皮,再放上边缘煎得焦香中间却澄黄软嫩的双黄蛋,接着于碗边点上一些臊子肉酱,三爷的「一碗面」就这么完成了。
小三把五碗面都端上桌之后,小六操刀,小五从旁协助的那只鸡才端上来。
小六满头大汗,欢欢喜喜地把他初次的鸡盛在海碗里,然后眼神闪闪发亮地看着小三,想得到小三的称赞。
第一只鸡耶!自己做的第一只鸡耶!虽然哥有从中帮忙,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太厉害,一下子就从肉末粥跳到煮鸡的程度了。
「……」小三看着那只鸡,有些无语。
单纯用蒸的鸡精华全在其中,再加上出蒸笼后舀上一勺小三煮了大半天的骨头汤,两种鲜味加起来的异常地香。
但就算再香再美味,也架不住那鸡因为肚子被塞得太满,腹内的栗子缓而慢地从鸡屁股那个洞一颗一颗被挤出来……让人看了就没食欲的模样。
还有那些青葱直接简白地过了清水,围了鸡一圈。
又因为鸡脖子是歪的,所以里头被填了好几瓣蒜头才让鸡能抬起头来。
看看这摆盘、看看这独一无二的创意……三爷甘拜下风。
他从来也没能做到这样特殊的菜式,看鸡屁股的栗子还在往外挤,他想,原来还有鸡能不下蛋,光下栗子的……
小三的脸色变来变去的,惹得小六的小心肝怦怦跳,不知哪里做错了。
小五倒是用筷子简单地就把鸡腿卸下来,笑着对小三说:「师兄,我试过味道,挺不错的,你尝尝看。」
看着小六殷殷期盼的眼神,小三心不甘情不愿地拿筷子戳了戳鸡腿,但这一戳倒叫小三吃了一惊,小六竟把这只鸡炖到了骨肉分离的地步,筷子只需稍稍一用力,鲜嫩的鸡肉便掉了下来,留下骨头在原处。
小三尝了一口,又吃了一惊:「见鬼了,这鸡还真能吃!」
小三看向小六,小六害羞地低下头,道:「是师兄你不嫌弃。」
可小三接下来又说:「……但你菜式摆成这样,真是百年难得一见……」这要是端给外人,恐怕得把那人眼睛蒙了,才有可能叫那人吃下。
午膳大伙儿在一种诡异又有趣的气氛下,把那顿饭吃完了。
虽然岳老头跟他女儿岳皎对小六那道「大葱栗子蒜头鸡」挺捧场,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小三的「一碗面」,小三则是默默把那只鸡吃完了,自己的那碗面给小六吃了去。
第二章
小三为了养病,在岳家村休息了几天。这纯朴的地方人心良善,和京城的阿谀我诈不同,干净的山、干净的水,热情又充满活力的村民,没有一处不让小三喜欢。
午后睡了一觉,醒来便到山上绕了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小三身上曾经受过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次的危机不但没将他们三个师兄弟推入死境,反而因为耗尽所有内力筋脉丹田破损,恰好让那段人q须的精气洗涤奇筋八脉,替代他们原本修练的正罡之气。
如今不但筋脉受益拓宽许多,丹田更是精气盈满,内力丰沛。若说以前筋脉似小河流水,现下便已达大江地步了。
小三哼哼两声,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臂膀,心情舒畅。
要是把他扔进深渊里的聂夙知道他不但没死还因祸得福,肯定会活活呕死!
一想及此,三爷的心情便是无限地快活。
散步完了,随手摘了几个野果子啃,酸酸涩涩的,却别有一番风味。
一路啃回客栈后,小五看见他就念:「师兄,不是跟你说过山上的野果不要随便吃。你忘了前天吃了颗奇怪的果子,结果拉了两天肚子吗!」
小三又哼哼两声,道:「那果子我见有鸟啄过才吃的。鸟吃了都死不了,我吃了怎么会有事。」
小六立刻大声道:「师兄你是人又不是鸟。」
小三听小六这反驳,加上客栈里岳老头和岳皎都捂着嘴笑,一下子恼羞成怒怒,面色凶狠地朝小六走去。
而他那步伐不仅虎虎生风,气势更有泰山倾圮之相。
小三拿起桌上搁着的木拖盘,跳起来朝着小六的脑袋「叩叩叩叩叩──」地直敲。他这回轻功更好了,所以轻轻一跃,以前能敲五下,现下能敲十下。
小六被他打得晕头转向,一时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中。
小三怒道:「我拉了两天是因为你这小子做什么鸡鸭鱼肉面!整的那什么东西,鸡鸭鱼剁成泥做成面条状,结果一下锅整个散开来。一盘散肉汤面就算了,上头居然还摆了颗大鱼头,鱼头还没熟透就上桌!你想吃死人是吧!你脑子又寄放在你哥那里忘记拿回来了是吧!」
小六被木拖盘打得惨兮兮,却又不敢逃,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家哥哥,然后再看向他家三师兄。
明明就有熟……至少鱼头表面熟了啊……大伙儿吃了都没事,师兄真的是因为小朱果吃完了嘴馋跑去山上乱摘果子吃,这才拉的啊!
呜呜呜呜呜──
小六瞥向小五,心里道:『哥你就在那边一直看,都不救我!』
小五慢慢地将视线移开,目不忍睹。
徒留小六独自一人继续在那里呜呜呜:『师兄生气打人很痛的!』
☆☆☆
和两个小的重新交流体会一番,让他们再次记住师兄面前不得放肆之后,三爷心情忒好,回房沐浴完,穿好亵衣便朝床上大字形倒下去,陷入软软的被褥里。
被子有种阳光晒过的味道,闻起来舒服,躺起来也暖呼。
小三嘴边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这样无忧无虑,偶尔和师弟们「打闹打闹」,顺道立立规矩,好似,这便是他要过的人生啊!
就算什么都没有,没屋、没钱、没老婆,他还是能活得好好的,身外之物永远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敞开心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游山玩水、吃遍美食,把这条命活得畅快精彩,那就够了。
瞧,他对红尘人世不过这丁点要求,那些打啊、杀啊、骂人骂到对方只想跑远远永不相见的,都是自己来惹三爷的有没有!
小三放空脑袋,双眼呆滞无神,下一会儿伸手把红绳系着的镇魂珠拉出来看了下,然后放回去,嘴巴开开的,继续发呆。
可惜,真是操蛋!他想简单,别人却不想让他简单。
镇魂珠灰到天蓝色只剩一点,珠子裂了好大一条缝。这东西已经糟到只要再磕一下就会碎的地步。
他应该先回谷问二师兄有没有东西能把镇魂珠上的缝先黏起来的,可苏家的事还摆在那里,这趟若先回神仙谷,回京晚了,只怕聂夙又不知道要弄出什么妖蛾子来。
厢房的门被打开,小五端着刚煮好的汤药走进来。一句:「师兄该喝药了。」把小三飘到遥远地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小五把碗递给小三,盯着小三把药喝光。
小五把空碗放到桌上后,拿了颗糖渍梅子要给小三,小三却「嘁」了声道:「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不爱吃苦药,所以吃完药还得拿甜食来哄吗?」
小五笑笑,把糖渍梅子收了起来。
小三接着说:「待会去打理一下,咱们明日回京。回春堂的大夫叫人送回去,我的药也不用再熬了。」三爷喝了这么多天的药实在已到极限,再喝下去谁端碗来他就拿碗砸谁。「你的药则继续吃,那么重的伤没好全,人老了后天气一变准有你受的!」
「我晓得。」小五说道:「为了和师兄一起到老,我会乖乖吃药。」
小三听得小五这般说,「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干什么和我一起到老?我还打算这趟回去后,再让你和小六去外头跑跑。能教你们的都教了,江湖是一个眼观实打的地方,只有更多的经历磨练,才对你们日后有所帮助。」
「可我觉得跟在师兄身边学得更多更快。将军冢这趟受益无穷。」
「多和快有什么用。第一次行走就带你们往那去,咱三条命差点就丢在那里。」小三认真地道:「慢磨慢练才是好法子。亲耳听闻亲身经历,把看到的一切牢牢记在脑子里,拈分量,不插手的勿插手。观四方而得开心智,这才是最重要的。还有,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路你和小六得给我分开走,别再黏来腻去的。这点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需要我再解释了吧!」
「……」小五站在床沿,沉吟半晌一直不语。
直到小三觉得奇怪想开口问这小子干嘛时,小五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兄你这捡一忘三的记性,有时候还真是折腾人……」
「那又如何?」三爷不在意地哼哼两声:「老子煮的菜天下无敌就够了。」
小五像在抱怨似地说:「可也不能每件事情都忘,只挑自己想要记得的记着。」
「嗯,」三爷毫无愧疚之意地说:「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是第一次知道吗?」
小三脸上神情如此坦荡,搞得原本有些哀怨的小五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五说道:「师兄可还记得当日大雪崩下将我掩埋,你在寻我时说出口的话?」
「不记得!」小三立刻回道。
小五望着小三,眼神无比柔和。「那时白雪茫茫,我以为自己了无生机。直到后来你说你答应那事了,你决定要和我一起了,我才拚死拚活地从深雪中爬出来,只为再见你一面。」
「屁!」小三从床上跳了起来,双手插腰吼道:「活见鬼喔!那时你重伤昏迷人都快死了,哪可能听见我说什么!更何况你还被枯木钉在原处!从深雪中爬出来?我再把你扔进苏家村用雪埋了你,然后找根木材把你串了,你再爬给我看!」
小五乎尔眼眉一弯,脸上笑意浓浓,小三这才恍然大悟,然后一掌朝小五的脑袋下去:「你这混蛋破孩子,竟然敢套我的话!死过一次又活过来果然不简单哈,人q须不只养了你的伤,连带也把你胆子养肥了哈!」
那些话小五或许有听见,或许没有,但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问过小六当时经过,再用那些话,让小三亲口说出自己应许之誓。
小五仰头望着床上气势猖狂的人,大眼怒张的人。
以前总会怕他,怕他生气,怕他生气后离他们而去;可也钦羡恋慕着他,爱他熠熠生辉的眼,爱他为信念无所畏惧的模样,爱他的每一毫每一寸,不曾动摇。
眼前这个人,只要三个字──「百里三」,可囊括一切。
但「百里三」这三个字却不是简简单单的言语便可形容。
世间一切的美好、坚持、良善、承诺、潇洒与能爱上一个人的心,都是「百里三」一点一滴构筑起来。而后他告诉他们、教导他们,除了仇恨以外,活着、站在这里,有其意义。
他们的师兄是鹰,天空的王者,他的心能够囊括世间万物,他的眼能看破所有迷障。这样的人,怎么能够不叫自己与小六折服呢?
小五凝望着小三,忽然间一直强压在心底的念头再也无法隐藏,那些一点一滴、十数年所累积的执念在此刻破茧而出,原本酸涩无望的情感瞬间化为浓浓情意,塞满了他的心,让心海澎湃。
小五在这刻决定,不放手了、永远都不会再放手了。
不愿让这人有后路可退,小五遂说道:
「师兄,承诺是你最重视的事,你也教我们誓约一立便不可破。十几年的感情,我们出谷、入谷,染了一身煞气,你破徐家令我们走回正道,将军冢九死一生,若非那人q须,我如今便无法像这样站在你面前。
这般曲折的路走下来,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奢侈。我知我要求太多,可你应也知道求之不得的苦。你那日在我怀里,身躯冰冷无比。我只要想到有一天醒来而你不在,便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所以,既然你已答应了我,为何还要挣扎,为何不愿试试?」
小三听着小五讲话,那音调怎么听怎么委屈,尤其还被小五那双如墨的黑眸看着,瞧那模样,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却让人觉得好像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立刻死掉的样子。
操蛋啊百里小五──你这是来软的,专挑老子的弱点扎吧!
老子是欠你多少啊,那张俊脸摆出哀愁的表情如泣如诉是怎样,老子是男的,你不要把勾搭小姑娘的伎俩用在老子身上啊!
小五拉住小三的手,扯着要他弯下腰来。
「干什么?」三爷目前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是啦,他那天是有说过只要小五爬出来让他找到,他就答应跟小五相处相处,可娘的,三爷只是稍稍想了那般情境,还有爱死他哥的小六到时会如何,胃就痛苦的不停翻腾绞来绞去。
小三为小五弯下了腰,而后,小五温暖的手掌心抚上了小三的脸。
打了个寒颤,小三忍耐。
小五说:「现下我要做一件事,是你不喜欢的。虽然知道你讨厌,但我还是想做。做完后如果你生气,可以打我骂我,甚至取我性命都行。但你一定要记得这个吻,记得我这个人……千万千万,别再把我忘记……」
「你说什么……」
小三正开口说话,突然间小五仰头轻轻碰触了小三的唇,缓慢温柔,一下一下地碰触。
小三的嘴唇被碰到第一下时背脊后头就整个一凉,鸡皮疙瘩尽数站起来迎宾。
这可是他清醒着第一回让小五的嘴唇碰到他。
加上那个承诺、承诺承诺承诺,要死了的承诺!小五提了那么多次就是在告诉他,绝对不能反悔,要不修罗双子这只最聪明的又化为煞,跑去凌虐蹂躏江湖武林各大派,他可就造孽了。
于是就算再怎么不习惯,小三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始终没真的朝小五的脑袋槌下去。
一下、一下、再一下。彷佛就像在试探小三的底线一般,小五不停地吻,双唇接触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吸吮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强。
小五的舌尖在离开时,轻轻舔了小三已经湿润的嘴唇一下。
小三一抖,牙关一松,小五便又迎了上去,缓缓地吻着、磨着、舔舐着。
他贪婪地探遍小三嘴里的每一处地方,任何细微的角落都不放过,小三的舌头僵在原处,却也叫他卷了起来,仿若交媾般深入浅出,捣弄摩擦着。
带着欲念的挑弄,淫靡却令人目眩神迷。
两人的气息越来越重,而小五放在小三脸上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打小三的胸口一路往下摸,再从亵衣底下摸上了小三的腰。
「……师兄……你的腰好软……」小五轻声说着。
「你、你才软……我的腰硬得很……」小三喘息着,脑袋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他师弟吻了他,一会儿想不就舌头搅来搅去的,为什么自己会心跳的那么厉害?而且他腰真没软,不过膝盖快软了。
正当小五试图解开小三亵裤上的结,小三魂游天外想着软不软的问题时,厢房门外突然传来小六独有的大嗓门声音。
小六喊道:「师兄我给你炖了绿豆汤,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小六单手推门入内,眼睛正看着门坎小心跨过。
小五刚好在这时把小三的亵裤解开,裤子一坠,小三一惊,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就抬脚往小五的胸口用力一踢。
然后小六抬头,便看见他哥从三师兄的床边一路撞桌子碎椅子,最后惨烈地飞到对面墙,把这老客栈的泥糊墙生生撞出个洞来。
小六眨吧眨吧眼睛,见这奇景,而后不可思议地朝小五道:「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惹得师兄这么生气?」
接着又望向小三,道:「师兄,你把哥踢进墙里去了!你的脚不要紧吧,才断过没多久耶!」
小三拉住亵裤,跳下床后慢条斯理地把裤腰带绑好,跟着想想不保险,又把外衣层层穿上。可他脸上红晕尚未消退,看起来就是一副红润润大眼睛,眼睛还有些雾气,十足被欺负过的柔弱青年模样。
然而,佛说:「一切皆为表象。」
看着对面墙上嵌着的小五,就会知道这个在神仙谷里被师父昵称为「三儿」,在外头却被恭敬尊称为「三爷」的原因何在。三爷心里可是住着狮虎猛象来地,无事勿扰,先前已经有过许多血淋淋的例子摆在前头让大家看着了。
小六小心翼翼地端上绿豆汤,在旁小心服侍。
小三每喝一口绿豆汤,小六就说:「我哥不懂事,惹师兄生气了,绿豆汤降火,师兄您消消气。」
但直到小三喝完绿豆汤,小五依旧嵌在原处。
☆☆☆
小三天微亮时醒了过来,他看着床顶恍惚了一下,想起此处是什么地方后,才慢慢爬起床。
伸伸懒腰舒展筋骨,再双掌十指交握后仰下腰,当手碰地,他顺道一个缓慢的后空翻,等人站定后才完全清醒过来。
厢房还是保持着昨日的模样,碎掉的桌椅木屑散落一地,而昨晚原本想陪睡的小六因为小三不答应,只好整个人窝在地上,现下还打着呼。
小三见小五嵌在泥墙里微微歪着头就着那姿势睡了一夜样,看了就好笑。
他走过去拍拍小五的脸,然后用脚挠挠小六的肚子,小五、小六同时睁开了眼,小三遂说:「行了,这样睡一夜是在装可怜吗?」
「师兄早。」兄弟俩同时说道。
「早。」小三应了声,接着开始吩咐接下来的事。「小五收拾东西,然后下楼看马车到了没;小六去煮饭,不过你要是敢再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上饭桌,老子就掐死你!」
两兄弟一个「嗯!」,一个「噢。」就各自分开做事去了。
小三打了一个呵欠,踏着悠闲的脚步,由楼上厢房走下来。
这时岳老头也已经醒了,正在打扫店里。
小三看了一下,问道:「小饺子呢?鲜少见她睡到这么晚。」
岳老头笑了一下,苍老的容颜中有着一丝难过与不舍。「入秋之后她的双脚就不是很好,昨日下了点雪,她痛了一整夜,方才好不容易才睡着。」
小三点头。「你女儿那双腿是为你而断的,她难受时你也替她难受,这很好。」之后他又问:「那时打死的那只吊睛白额虎哪去了?我记得皮扒了你卖钱给她请了大夫,肉分送了各家,骨头呢?」
岳老头实实在在地说:「那么大一只白虎,要不是有三爷出手救了我们,村里的人到现下都还要提心吊胆白虎晚上出来叼人。不知谁说那白虎的骨要送回后山埋好才不会又招另一头白虎来,然后白虎骨便叫几个年轻人抬上山葬在山顶了。」
小三听了后皱了皱眉,摸了摸下巴。他道:
「我八师弟浸淫医术多年,以前曾听他说过虎骨酒是治筋络骨头疼痛最好的药酒,其它药酒根本比不上。那只白虎又大又肥,皮毛光亮,骨头肯定也是好的。老头你若信得过我,便带我去将那骨头挖出来,让我带回去。之后我问我八师弟拿药方,等制好药酒,就快马加鞭让人送过来。」
岳老头一听,顿时涕泪纵横。他喊了声:「三爷──」就往地上跪,要向小三磕头。
小三立刻抓了岳老头的手,脚轻踢叫这老头膝盖打直,道:「操──老人家跪个年纪比你小的,你想我折寿啊!」
「可您的恩德我和我女儿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就不用报。」三爷说:「你有个好女儿,你女儿有个好爹,三爷我觉得高兴,你们一直这么下去便好了。」
小三接着放开喉咙喊:「小五、小六,你们两只属龟的啊!乌龟这段时间都能从岳家村爬去北海里了,你们两个动作是要多慢!」
小三这一吼,楼上的人立刻「铿铿锵锵」抓着包袱跑下来,厨房里的也是「铿铿锵锵」锅碗瓢盆响叮当,端着沙锅跑出来。
「师兄。」这两个又齐声喊了。
小六把沙锅放上桌,跟着迅速摆好碗与调羹。
众人皆入座后,小三拿着木勺搅了搅,看颜色也闻味道。
「小银鱼、鸡蓉、猪骨汤为底,姜末去腥,小米熬成粥,小米的黄衬托出小银鱼与鸡蓉的颜色。」接着小三把木勺放下。「嗯,可以吃。」
「师兄……」小厨子小六很哀怨地看着小三。「就一句可以吃而已吗?你不觉得我这次摆得很漂亮吗?」
小三回道:「漂亮是什么?可以吃吗?」
幼小心灵受伤了的小六看了坐在隔壁面无表情地装帅的哥哥一眼,小五伸出手撸了撸小六的头发,后说:「乖,你这次摆得很漂亮。」
呜呜呜──小六心想,还是哥最好了。
小三接着加了一句:「盐不够,淡了。」
呜呜呜──小六心里想,师兄的嘴巴实在太坏了。
外头马车备好了,里头褥子扑得很厚,暗格里通通塞满果子和果脯,还有淘来的食谱。食谱已经很久了,里头有残页,其中一本甚至只有图没有字,不过小五知道小三就喜欢这些。
吃饱后,小六还是负责洗碗洗沙锅,顺便把厨房里所有的脏抹布都洗了。
出来之后小三和岳老头在说话,他才在想什么时候可以上马车返京,小三却把他和小五招了过去。
「老头要带你们上后山,山顶有个隆起的土包,找到后把里头的骨头挖回来。」
小三这话一说,小五、小六就惊了。「挖死人骨头!?」
挖将军冢结果挖到差点死掉的事小五、小六这几日睡时偶尔还会梦见,才过没多久而已,今天师兄怎么又叫挖坟了!
小三拿出一颗绿柚,口吻淡淡地说:「不是死人骨头,是死老虎的骨头,做药酒用的。」
岳老头到后面院子拿了两把铲子出来,笑着递给小五、小六,说道:「麻烦两位爷了。我家小饺子每回天候一变,双腿就痛得无法入睡,幸好三爷说用老虎骨头泡的药酒可以去这病,这就辛苦两位了。」
小五看小三摸着那颗绿柚,不时用鼻子嗅嗅,嘴角弯弯的,好似对它很有兴趣。
「师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小六问。
小三拿出腰间的鱼肠剑把绿柚慢慢剥了,边剥边道:「没看见我要吃柚吗?这可是难见的果子,从南方运来的,叫沙田柚。多希罕啊!」
一见到果子就想啃,这已经是小三的习性了。希罕的果子比足两的金子还重要,现下让他陪他们上山,三爷没那个闲情逸致。
小五、小六把一架白晃晃太阳晒了还会发光的巨大虎骨抬回来时,小三正在前院练鞭法。
鱼肠剑在前、专注的神情、赫赫的鞭声、冰凉的剑意、飒飒的风声,看得一起回来的岳老头汗毛直立,膝盖抖个不停。
小五轻声对岳老头说:「别怕,我们师兄弟练的武功就是这样,霸道凌厉。你不觉得师兄只要使出了鞭子,别人见到这气势便吓死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正是我师兄的能耐。」
小三练完了功,大抵知道现下身体的情况后,便走了过来。
小三看着虎骨架,嘀咕着:「那时候打死的老虎有这么大只吗?」又敲敲骨头。「这家伙的骨头很硬啊,怪不得那时候打了好一会儿才死。」
「师兄,这么大个骨架塞进马车里,你就没地方躺了啊!」小六说。
小三道:「架子只是看起来大而已。」
跟着小三把小五、小六放到地上的虎骨一踩,那些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就这么扁了。
小五会意,让岳老头去拿了个麻布袋来,跟着三师兄弟拎着个小凳子坐在虎骨旁,麻布袋口摊开,一只骨头用两只手扳断几截,然后扔进麻布袋里。
岳老头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三爷不是说骨头硬吗?怎么这会儿扳骨头跟扳菜梗一样,想分几段就分几段了岳老头拿了一根细一点的骨头试了试,结果使尽吃奶的力气,双手用力到脸色胀红,那根细骨头却连点裂痕也没有。
小三他们见况笑了起来。
岳老头则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把那根骨头又放了回去。
事情都完备后,小三进了马车里,小六则拎着好大一包的麻布袋在里头同坐。
小五被赶去当马夫了。
谁叫他昨日意图不轨,还差点让小六看到小三掉亵裤光屁股的模样。
打了声招呼告别岳老头和特意出来送行的岳皎后,小五缰绳一扯,「驾」了一声,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再度响起,一路往南,朝京城而去。
第三章
黑色俭朴的马车由两匹黄毛马驾着,慢慢地驶入京城,此时马车旁突然出现了一个瘦小的青年,他随在马侧,轻声对驾车的小五说:「属下癸子,前来迎接三位爷回京。五爷请随属下走,京城巷弄颇多,路不甚好记。」
「癸,天干之末?」小五问。
「是的。三爷留属下在京,打点大宅事宜。」癸子说后,从怀里掏出木牌,简单无雕饰,只在正中刻了个穿透的癸字。
小五点头,那样式和他之前接触过的几名天干地支一样,一笔一画看似简单,但下刀利落,木牌上的字皆为镂空,字体更显霸气,应该全都是小三以鱼肠剑刻的。
小五随着癸子走,果真在大街小巷里穿来走去,最后停在一条不大不小的的街上,癸子推开一扇红漆木门,然后恭敬地请小五将马车驾入宅中,小五驾车缓缓入内,然后就惊了。
朱门之内,两侧栽满碧竹,更深之处甚至还有神仙谷里才产的紫竹。中央是条石子铺成的宽广走道,石子不是什么奇珍异石,而是江河边随就能拾得的那些乱石。
马车走了一段路,最后来到庭中。此处景象令小五感觉熟悉非凡,一大片随意生长的绿茵草,阳光晒下来方方好,适合拿把躺椅放了,闲来无事即可看看书、晒晒太阳。
前面是一排新盖好的竹林小筑,正前是大厅,左右几间都是竹制厢房。小五知道这小筑是回字形的。
往右边看去,一株大树高耸而立,树旁放着晒衣竿,晒衣竿旁是和小筑连在一起的厨房。
厨房后头似乎有鸡鸭叫声,小五猜测,后面或许还有栽种良种小麦。此地的一切,看起来就像他与小六第一次被师父抱着走过的竹林小径,还有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小小三师兄面容秀致。
那时的三师兄像个小大人般站在那里,而后担下了照顾他们的责任。
想想当时的三师兄,真是如同春天开的小白花那样单纯美好……
现下当然也是单纯美好,只是十几年下来,他们也发现那些根本上只存在于表象。若是惹得三师兄发火,他们通常都会惨兮兮。
原本在马车里的小三和小六睡醒了,他们下了马车,两个人一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脸上都有趴着睡的印痕,虽然小三年纪比小六大,可这一模一样的动作作起来,简直就像兄弟一般。小三是脸嫩的弟弟。
小六看了眼前光景后,不可思议地喊道:「神仙谷?我们回到神仙谷了吗,哥?」
小五淡笑摇头。「这里是师兄的宅子。」
小六在竹林小筑里跑过来又跑过去,最后冲到后头的院子再冲回来。他朝小五说:「哥,原来还真不是神仙谷。你快去瞧,后面的地好大一片,养猪、养牛、养鸭、养鸡、养羊、还养了两只丹顶鹤,然后有一个大池塘,里头都是好肥的鱼!」
小六惊呆了。
小五则问小三道:「师兄这宅子……」
小三悠哉悠哉地往小筑里去,小五、小六则跟在他后面。
小三边走边说道:「老子不想再住将军楼也不想住客栈,找个地方算是落脚生根处,日后在谷内无聊想出来玩玩,也有个地方住。」
「养这么多家禽是……」小五问。
「肚子饿直接宰来吃,方便。」小三沿着竹子走道慢慢前行,新房子还有着淡淡的竹香味。
「这么大一处地方……肯定得花不少银两吧……」小六最近被小三教得买菜买肉都得算仔细,像这时他脑袋就在想,这么个地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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