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幽影
    “圣子！”
    邪魂师眼神雀跃，脚下阴影沸腾起来，猛烈起伏，像是拥有生命一般。
    “这股气息，不愧是圣子！邪恶气息如此浓烈。”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崇拜之色，跪伏在地上竟开始朝拜，一下两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阵阵响声。
    “……”
    看着如此疯狂的邪魂师，宁远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邪魂师就像神经病，他们的思维方式绝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上一秒正和你愉快拥抱，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捅你一刀。
    于是他说道：
    “既敬我为圣子，何不表露真心。”
    邪魂师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眼中涌动狂热之色，高声道：
    “我……我通过试炼了，圣子愿意带领我等开辟盛世乐园了吗？既然如此，我便让圣子看看，我的真心！”
    说罢，他突然高举双手，宁远心中警惕提起，左手已然准备释放杀招，召唤暗魔邪神虎。
    二明也随时做好保护宁远的准备，防止邪魂师突然暴起。
    远处雷霆滚滚，半空电光酝酿，大明天青色双瞳也已锁定对方。
    可下一秒，所发生之事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邪魂师双臂聚拢，竟直接插入自己的胸口，伴随着渗人嚎叫声，他竟然硬生生撕开胸前血肉。
    “圣子，我的真心……如何？”
    只见一颗猩红跳动的心脏裸露出来，其上有暗沉与鲜红混杂的光芒流动。
    邪魂师竟以魂力护身，强行暴露出了自己的心脏。
    宁远心神巨震，邪魂师的疯狂令他感到恶心，世界上怎会有这样偏执的人？
    仅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破开自己的心脏给他人看。
    他所谓的表露真心，本只是希望对方能够收起武魂束手就擒，谁知竟得到这样的答复。
    宁远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心中掀起的波涛巨浪，眼神平静地看着邪魂师。
    “你……”
    他欲言又止，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你称呼我为圣子，那便报上名来。”
    听闻此话，邪魂师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他觉得圣子已经接受了自己，枯萎的面庞微微颤动，激动地大笑起来。
    他身下阴影欢呼雀跃，形状疯狂变化，最终化作一根漆黑长针与丝线，穿过胸前血肉，将那可怖的伤口缓慢缝合了起来。
    同时，他也开口说道：
    “名字……从那天起，我早已没有了名字。”
    邪魂师抬起双手，阴影骤然缩小为一团沼泥跃入手中，他将双手举托到宁远面前。
    “幸得圣神眷顾，我于六岁觉醒武魂幽影，因其邪恶，遭村人唾弃迫害，引来魂师捕杀，家毁人亡。”
    “我侥幸逃脱，后勤修苦练，终于屠村复仇，自此我舍弃原本姓名，以幽影为名，发誓敬畏、效忠于圣神，为与我同命运之人，开启盛世乐园。”
    他手中武魂上亮起血色的光芒，逐渐凝聚出一个骷髅头的形状，张开枯骨嶙峋的嘴巴，嘶吼起来。
    血腥气息铺天盖地蔓延而出，如有实质一般形成尸山血海。
    只是看着，宁远便觉得心神巨震。
    这幽影武魂究竟是吞噬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已经隐隐凝聚出真实的血肉，几乎要发生蜕变，再这样下去，他这幽影极可能发生变异，成为更加顶级的武魂。
    “你杀了多少人？”
    宁远忍不住问道。
    “桀桀桀……”
    幽影咧嘴笑了起来，看向武魂的眼神中满是迷恋之色，仿佛那是世间最美丽的造物，最完美的杰作一般。
    他低声说道：
    “我早已记不清多少人丧生于我手中，杀戮使我愉悦，圣神也会因此垂怜于我。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奉献，为开辟时代，总要有人付出点什么……”
    宁远对此不敢苟同。
    邪魂师虽然天生邪恶武魂与常人有异，因此受到区别对待甚至迫害，但为此去屠戮无辜之人，别说开辟时代了，只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眼下邪魂师们所面对的境地便是最好的例子。
    武魂殿、天斗帝国、星罗帝国，甚至是各大宗门，无一不是对邪魂师杀之而后快。
    “哪怕付出生命？”宁远问道。
    幽影抬起头，神情刹那间凝滞，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说道：“圣子若愿意带领我的同胞，创造一个得以安居的乐园，我幽影，愿意为此献出生命，成为养料。”
    “好，我答应你。”
    宁远点点头，灰雾弥漫的双眼之中冰冷异常，看不出任何情感。
    “那，你便安心去吧。”
    他举起左手，摊开掌心，紫光迸发而出，暗魔邪神虎漆黑的身影凭空出现，张开双翼怒吼。
    它明白宁远的意图，身上至邪之力尽数附着于尾部的邪神钩之上，随着破空声响起，快速弹出，直指身前匍匐的幽影。
    在看到暗魔邪神虎的那一刻，幽影脸上露出释然之色，随后缓缓闭上双眼。
    他仿佛看见了那个美好的未来，美好得令人羡慕，只是，他无法亲眼见到……那个邪魂师也能行走于光明的世界。
    “圣兽大人，吞噬我吧……以我血肉为食。”
    幽影最后这句话，是对着暗魔邪神虎说的，圣兽二字，自然指的也是暗魔邪神虎。
    瞬间，漆黑的邪神钩洞穿了幽影的身躯，随着一阵猛烈颤动，最终消沉下去。
    他抬起轻颤的手握住邪神钩，脸上却仿佛得到解脱一般。
    “吞噬我吧……”他再次低呼。
    宁远从暗魔邪神虎心中感受到，它似乎与幽影并非第一次见面，幽影那半边枯萎的面容，便是拜它所赐。
    有画面在他眼前浮现，那是幽影第一次与暗魔邪神虎相遇的场景。
    那时的幽影要比现在更加强大许多，自星斗大森林上空掠过，所过之处生灵涂炭，不论何种年限魂兽皆惨遭残忍毒手。
    他为了壮大幽影武魂，肆意吞噬森林的所见的一切魂兽。
    而暗魔邪神虎亦是贪图他强大的力量，想要偷袭并吞噬幽影。
    后来二者相遇，幽影感叹暗魔邪神虎身上蕴含的磅礴邪恶之力，认定他是圣神派来的使者，几次试图接近。
    但暗魔邪神虎至始至终觊觎的只有他的力量，趁其接近之际，用邪神钩抽取了体内魂力。
    幽影这才有了半边枯萎的身躯，实力也下降了一大截。
    邪神钩没入体内，吞噬之力随之发动，幽影体内浮现出血色光芒，由漆黑的尾部不断注入暗魔邪神虎体内。
    “等等，留他一命。”宁远突然说道。
    暗魔邪神虎血色眼眸回望宁远，有些不甘情愿地停止了吞噬能力。
    “为什么停下？”
    幽影另一半完好身躯也微微干瘪，此时抬起手臂握住邪神钩，往自己体内又送了几分。
    “请享用我的魂力吧！不要……不要抛弃我……”
    他的声音中充满惶恐，瞳孔放大。
    幽影的气息已经衰落到了极限，心境早已崩溃，在他意识中，只以为是自己要被抛弃了。
    连圣子与圣兽都不愿眷顾他，他仿佛失去了一切。
    他双眼暗淡下来，头颅垂落。
    “不要……不要……抛弃我。”
    他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宁远挥挥手，示意暗魔邪神虎收回邪神钩。
    随着噗的一声响，邪神钩被抽了回去，带着一片嫣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抬手，至邪之力汇率于手掌，缓缓降落到幽影身旁，朝着伤口按去。
    纯净的至邪之力倾斜而出，涌入幽影体内，他的心脏再次有力地跳动了起来，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宁远之所以让暗魔邪神虎袭击幽影，有两个目的。
    一是测试幽影是否真的认自己为圣子，愿意付出一切。
    二是为了削弱幽影的实力，一名巅峰斗罗级别的邪魂师，实在太过可怕，可硬撼二明这头十万年泰坦巨猿。
    现在看来，幽影没有任何反抗，任由暗魔邪神虎吞噬，足以看出他是真的丧失了战意，引颈待戮。
    幽影眼中再次亮起了光芒，他抬起头，第一眼便看见宁远邪气环绕的脸庞。
    “圣子……”
    有滴滴泪水自他眼角滑落，他呢喃着，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捧住宁远的面庞。
    宁远眉头微皱，下意识想要躲避，可是看见幽影竟然落泪，他心神竟有一瞬的恍惚。
    幽影成为邪魂师的经历在他脑海中重新浮现，他仿佛看见那个在烈火与尸首面前痛哭的孩子。
    他哭得是那么悲伤，那么无助，全然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孽，以至于要承受这样的折磨。
    宁远看见男孩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再再也流不出眼泪，他抬起头，双眼中绽放出血色的光来。
    有大片阴影自他身下涌动而出，如同泥潭深沼，蠕动着吞噬了男孩身前男女的尸体。
    那是他的父母。
    幽影武魂发出可怕的咀嚼之声，缓缓吞咽，而后他站了起来，眼神空洞。
    他一步一步朝着远处走去，惊呼、哀嚎声四起，村庄燃起了滔天烈焰。
    在之后，一切归于黑暗，宁远面前重现浮现出幽影那张丑陋的脸庞。
    “……”
    他所见的，正是幽影那可悲的过往，也是促使他走上邪魂师道路的诱因。
    其根本还是邪魂师会受到邪武魂的影响，心性发生改变。
    宁远松开按于幽影胸口的手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所做的一切，根本无法改变邪武魂拥有者的命运，更不可能建立起所谓的乐园。”
    “……怎么可能？”
    幽影目光失去了焦点，这一句话无疑否定了她一直以来的努力，他杀戮、历经无数的痛苦折磨，可到头来圣子却说一切都是无用功。
    “我……我不信！”
    他仰起头，咆哮道:
    “我为这一切，付出了所有，我不信！”
    幽影身上九道魂环同时亮起，武魂幽影化作庞然大物的诡异生命体，狂乱地攻击着周围一切，巨型触手拍落，激起无数碎石。
    二明巨掌挥扫，拍飞迎面而来的石块，作势就要攻击幽影。
    宁远抬手制止了他。
    幽影虽肆意攻击四周，却独独绕过了他。
    宁远想起了幽影先前所说的话，我等迷途之人。
    “若你真尊我为圣子，便臣服于我，我会为你们找到正确的道路，一条可以不再东躲xz，光明正大行走于世的道路。”
    闻言，幽影身躯一震，他抬起头，狂乱的黑色怪物随之停下，仿佛时间被定格一般。
    “真的吗？”
    他眼神中露出希冀之色。
    “圣子，您真的愿意引导我等迷途之人吗？”
    宁远点点头，伸手在他额间一点。
    极其浓郁的至邪之力自两者接触之处奔涌而出，灌入幽影体内，衣袍翻飞间，他抬头发出吼声。
    至邪之力在他体内，顺着奇经八脉流淌，阴冷至极的感觉游走全身，他忍不住地开始颤抖，脸上却是享受的神情。
    “这是……圣神的力量？”
    他眼神中狂热之色再起，属于邪魂师的血腥气息竟被逐渐吞噬，转化为纯净的邪恶之力。
    宁远的额头分泌出汗珠，以他目前的实力，邪神九考仅通过三考，至邪之力还不够浓郁，想完全净化幽影体内邪魂师力量还有些勉强。
    随着时间流淌，他终于停止了至邪之力的灌注，收回了手。
    “你体内由杀戮所凝聚的低劣邪恶之力已被我净化，你不会再承受邪武魂的影响，从此不要再无端杀戮。”
    宁远说道。
    “感谢圣子大人。”
    幽影伏地跪拜，他的双眼不再浑浊，身上血腥气息已经消散，除了长相可怖外，与常人并无太大区别，不再散发令人恐惧的气息。
    “起来吧。”
    宁远说道。
    幽影这才站了起来，武魂如泥浆般回滚进他体内，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的变化，顿觉前所未有的清爽。
    宁远这才朝二明挥挥手，示意已经无事，二明庞大身躯转动，朝着生命之湖走去。
    大明亦是重新潜回湖中。
    暗魔邪神虎缓缓走来，在宁远身侧趴下，血色眸子盯着幽影，似乎是在警惕他，以防宁远遭受袭击。
    “现在，我们该来聊一聊，你让陈越从各大学院带走有天赋孩子的事情了。”
    他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