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点头,这事儿她是知道的,宁静芸铺子亏了银子怀疑是掌柜的贪了钱财做假账,宁静芸忙着查这事儿,她请吴管事一家来京果真是对的,铺子生意好,周边有其他铺子模仿铺子的装潢摆设,终究逊了一筹,她的铺子算是在韶颜胡同站了一席之地了,名声出去了,维持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哪像宁静芸,铺子里安插的是老夫人的人,亏空了连哭诉的地儿都没有,自己还跟着受累。
宁静芸盯着宁樱看了好几眼,心思百转千回,几个月不见,宁樱大变了个人似的,眉眼依旧是那副眉眼,和往日却有了天差地别,脸颊散着红晕,粉光潋滟,明明的娇媚的脸,被身上的披风压了下去,显出几分庄重了,她眼力好,当即认出是狐裘披风,去年过年,宁樱都没有,想来是黄氏为她新买的,敛下双目,她牵扯出一丝笑来,“六妹妹来了?”
宁樱恩了声,挨着黄氏坐下,黄氏担心她待会出门的时候冷,叮嘱她将外边的披风脱了,缓缓道,“你姐姐账面亏空了些银子,我拿钱替她暂时替她补上,待她身子好了再说,为了公平,给你姐姐多少钱,我也给你多少。”
一碗水端平,黄氏的心思不能再偏了,她给宁静芸攒嫁妆的时候,吴妈妈就为宁樱抱不平,认为宁樱吃了亏,秋水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赞同她的做法的,渐渐,黄氏也意识到自己不对,宁樱不计较是宁樱心宽,若她将全部的家底给宁樱,宁静芸是不肯应的,她不能因为宁樱不争取,就伤宁樱的心。
宁樱解开披风的绳子,轻声道,“娘给姐姐就是了,铺子每个月都有盈利,我手里不差钱,而且平日不怎么出门,没有用钱的地儿。”冬日的衣衫府里准备了四套,青岩侯府平日送来的绸缎还有许多,闻妈妈替她做了四套,加上刘菲菲送的,有衣服穿,何况,去年的还有呢。
黄氏叹了口气,好笑道,“铺子盈利你好生收着,明年再买个铺子,是人哪有嫌银子少的?”
宁静芸脸色有些苍白,咬着唇没吭声,她铺子亏空得厉害,其中没有猫腻她是不信的,没想到,一手将她养大的老夫人会这般待她,宁静芸心里不寒心是假的,她的病是熬夜核对账册吹风受凉引起的,亏了银子,账册上没有任何问题,宁静芸不相信。
然而,年底了,想要换掌柜来不及,拿不出说法,换掌柜只会坏了她的名声,老夫人暗中给她吃的这个亏,她记下了。
宁樱拗不过黄氏,收了银子,她没想到宁静芸的铺子亏了这么多钱,宁静芸的铺子有黄氏送的,还有这十年间拿黄氏田庄铺子的收益买的,那时候宁静芸有利用价值,老夫人是真心为宁静芸打算的,购置的铺子地段不差,没理由会亏损这么多,但看宁静芸只字不提,心里怕是明白的,她也没有多问。
宁樱收了银子,她的钱积攒得不少了,铺子的装潢桌椅都是谭慎衍出的银子,事后宁樱给他,他不肯收,宁伯瑾给她的五百两没花出去,加之这几个月铺子的盈利,宁樱兴奋起来,不过想再买个铺子还差得远,若过年,宁伯瑾大方些,她和谭慎衍成亲前能买个大铺子,她觉得还是做茶水铺子,让茶茗居更有噱头,京城胡同片多,若能在每一片都开个茶水铺子,她只躺着数钱就是了。
她没想过大富大贵,一辈子吃穿不愁就是了,想到这个,谭慎衍翻西窗进屋时,她一边玩着刚得来的莲花灯,边问他,“你手里有多少钱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评论是无话可说了吗?
☆、第66章 066 不日离京
谭富堂被人弹劾后,名下的田产全部充了公,养活一府下人需要银子,而阖府上下,只有谭慎衍有月俸,给她的彩礼中,青岩侯府罗列出来的都是些稀罕物件,她想那该是青岩侯府所有的家当了,这般一想,宁樱有些不好意思。
谭慎衍在桌前站定,肩头落了一地的雪,此刻渐渐融了,没入肩头的衣衫,颜色明显深邃许多,发梢淌着水滴,他浑然不觉,笑道,“怕养不起你?”
冰冷的手落在桌上的莲花灯上,花瓣以薄薄的木板雕刻而成,上了淡淡的粉色,和宁樱脸颊一样的颜色,触感光滑细致,他心思一动,不由得想捏捏宁樱的脸颊,抬眉,才发现宁樱红了脸,宛若盛开的梅花儿,鲜妍动人,他笑意更甚,“你还真担心偌大的青岩侯府养不起你?”
他随口调侃她的话,不想说到宁樱心坎上,宁樱脸上些许不自然,顿了顿,心虚气短道,“忽然想起了,问问而已。”胡氏管家,中公的钱财只顾着往她自己腰包塞,上辈子的侯府不如这辈子拮据由着胡氏挥霍没什么,眼下的青岩侯府说不定中公没了银子,谭慎衍和谭富堂无所察觉,被胡氏败光了。
她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胡氏的确是那种自私贪婪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管家的权利和她斗了那么多年。
谭慎衍拉过她,手在她脸颊轻轻捏了下,和莲花灯的花瓣一般光滑,软软的,有些热,手感更佳,他放轻力道,慢慢揉着,跟逗小猫似的,宁樱皱眉,直起身子,脸色羞红,一本正经道,“你怎么来了?”
年底正是刑部忙的时候,宁伯瑾早出晚归,累得瘦了一圈,谭慎衍依然英姿挺拔,清朗俊逸,多少让宁樱心里纳闷,谭慎衍雷厉风行,办事效率高众所周知,可是不是太闲了?
而且最近,他常常来,要么坐一时半刻,要么说两句话就走,老侯爷刚来侯府商定好亲事那段时间谭慎衍没来过,她还以为他知道避讳呢,结果,她想多了,谭慎衍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照样我行我素。
“我不能来?”谭慎衍的视线落在旁边桌上的画作上,宁樱着色速度慢,画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宁樱画的是四方桌绿缎面抹布上摆设的花瓶和果盘,抹布的褶皱绘得一清二楚,极为逼真,谭慎衍想到什么,眉头一挑,但笑不语。
宁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明白谭慎衍笑什么,凑上前,问道,“是不是画哪儿不对劲?”
“不,你长进挺大,假以时日就能出师了,我只是想,若画上画的是人,效果会如何。”谭慎衍绘画厉害是跟军营的人学的,领兵打仗,要将走过的地方绘下来,拐角的植物,山石要标志清楚,起初他只是简单的学,后在军营发现大批的画像,画中是各种各样的美人,无一不是坦胸漏背,衣不蔽体,得知是士兵们打发日子看的,他没有多过问,倒是忽然来了兴致,学起了肖像画来,他学什么都快,画出来的人活灵活现,只是画上的女子美虽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认识宁樱后,他的画提升得快,画的人,眉眼间皆有了人气,更像人世间的人而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往后,每画一张画,眉眼中都有宁樱的影子,意识到时,他吩咐福昌全销毁了,与其睹物思人,不如来宁府,宁樱一个大活人还比不过画中人?
得知宁樱学绘画的时候他就在想了,宁樱眼中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凑到宁樱跟前,笑道,“往后你画艺精湛了,画一张我。”
声音低沉沙哑,唇角的笑不怀好意。
宁樱身形往后,靠在椅子上,脸上闪过狡黠,干脆道,“成啊,就看你拿什么换了?”府里有个喜欢拿钱砸人的,宁樱学了两招,刘菲菲砸得她高兴,不知谭慎衍还有没有钱砸她,念及此,她心思微动,她本是想画一些符合意境的画册挂在铺子里,营造气氛,常常换墙上的壁画,能让客人有种新鲜感。
生意蒸蒸日上,她赚得才多。
听了谭慎衍的话,想想,他出得起价钱,赠他一副肖像画不是不可,人嘛,何须跟钱过不去。
谭慎衍眉眼一弯,笑了起来,揉着宁樱脸颊,“你画出来再说,银货两讫,绝对包君满意。”
他来还有正事和宁樱说,谈笑了几句就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最近,西南边境震荡,皇上让我戍守边关,待安稳后再回京,正月十六就得离开。”
皇上本来让他初六启程,他给推辞了十天。
宁樱眼神微诧,西南边境,蜀州和昆州外了?苟志在昆州,书信里没有说过昆州动荡之事,谭慎衍说得云淡风轻,可她能听出丝不同寻常,问道,“去多久?”
“说不清,边境何时安稳我何时离开,我让福昌留下,你有什么事找他。”戍守西南边境的是韩家二爷韩愈,二皇子娘舅,韩家戍守西边多年,还算安稳,最近闹起来,是有的人坐不住了,六皇子留在京城,多少让人起了疑心。
能制服韩家一次就能制服韩家两次,他惊诧的是,事情比上辈子提前了许多,难道是他和宁樱改变了周围的事情吗?谭慎衍说不上来,不管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宁樱眉峰微蹙,几位皇子为了太子之位面和心不和,皇上身子康健,怕是有人想趁机谋乱,皇上清楚这点才让谭慎衍去西南的,谭家已不牵涉夺嫡之争,皇上此番让谭慎衍前去,分明是把谭家拉下水,老侯爷追随先帝,又扶持当今圣上,对从龙之功淡了,不让子孙牵扯夺嫡之争,上世,她嫁进青岩侯府,入祠堂给谭家祖先上香时,供盘上放着本手札,是老侯爷临终前写下来的,禁止谭家子孙参与夺嫡之争,谭家只效命皇上。
否则,先皇不可能将京郊大营的兵符交给老侯爷。
谭家也算百年世家,只是身份一直不显,是老侯爷投靠先帝才让谭家有如此显赫的地位,若非老侯爷长年征战沙场落下一身病,他会是朝廷唯一的武将阁老,因为身体的缘故才没入内阁,但也深受皇恩。
这辈子,皇上意欲把谭家牵扯进来,是老侯爷没死的缘故还是老侯爷还没醒悟到从龙之功可能带来的灭亡?
从龙之功无异于一场赌博,赢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输了满门抄斩,宁樱不想谭慎衍牵涉其中,上辈子,她死的时候皇上身子骨已经不行了尚且没有立下太子之位,别说这会儿皇上还好好的了,要皇上立太子还早着,且几位皇子攒着劲儿,谁赢谁输不可知。
谭慎衍走错一步可就是满门抄家砍头的大罪,她希望谭慎衍明哲保身,别陷太深。
见她眉梢拧成了川字,谭慎衍抬手,轻轻抚平她眉梢的褶皱,笑道,“你别担心,最迟,到成亲时我就回了。”韩家在西南边境做大,皇上心里早有忌惮,这次,韩愈主动给了皇上除掉韩家的机会,皇上当然不会错过。
宁樱面露忧色,叮嘱道,“你小心些。”
“恩。”谭慎衍趁机拉过她抱在怀里,拨弄着她鬓角的头发,常常喝补品的关系,宁樱的头发乌黑浓密,毛躁的几根长发柔顺多了,轻声道,“照顾好自己。”
这次机会是他自己问皇上要的,很早的时候,他就像皇上表明了立场,他愿意追随皇上心中的太子人选,哪怕困难重重,他愿意像老侯爷当年维护先帝那样,杀出一条血路,冲破难关。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树欲静而风不止,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宁樱推了推他,揶揄道,“你莫不是趁机占我便宜吧?”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狼来了的故事,宁樱深有感触,谭慎衍没少趁机吃她豆腐。
谭慎衍朝着西窗,阴翳肃杀的眸子忽而漾起了笑,捧着她的脸亲了两口,一副“我占你便宜你有奈我何”的无赖让宁樱又羞又恼,敛神道,“你注意安全,福昌跟着你吧,我在京城不怎么出门,不会遇着事儿的。”
和谭慎衍说亲后,黄氏看她看得紧,可能宁静芸的事儿在黄氏心头落下阴霾,黄氏怕她遇着什么事儿,平时的宴会都不让她参加,晋府的赏花宴她也不曾去,黄氏小心过头了,宁樱图乐得清闲自在,并没多说什么。
“以防万一。”谭慎衍拥着宁樱,没有再动手动脚,年后,宁樱就十四了,一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如此想着,谭慎衍倒是觉得在边境的日子不难熬了。
宁樱看他态度坚决没有反驳,想到老侯爷的身子骨,算着日子,老侯爷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谭慎衍在边关,也不知赶不赶得回来。
“祖父身子好好的,他奔波了一辈子,如今等着抱曾孙,不会那么轻易走的。”薛庆平说老侯爷活不过年底,然而,老侯爷挺过来了,精神不太好,却不至于奄奄一息,心有牵挂,老侯爷舍不得走。
说了会话,谭慎衍才回了,宁樱送他出了窗户,见他消失在茫茫雪色下宁樱才收回脑袋,素冷的风刮得她脸疼,关上窗户,留意到桌上多了个荷包,荷包是上好的料子的缝制的,上边绣着一簇修竹,栩栩如生,她以为是谭慎衍不小心落下的,收了准备下次谭慎衍来的时候还给他,垫在手里,心里有一丝奇怪,荷包太轻了,多少有些碎银子又或者小金子才是,好奇心作祟,她缓缓拉开的荷包,里边有一张纸,她愈发好奇了,展开一瞧,上边写着八个字:新年快乐,我喜欢你。
字迹苍劲有力,洒脱豪放,若不是她认识谭慎衍的字还以为是哪位官家小姐给谭慎衍传情的信纸,转而一想,难道是谭慎衍给她的?当着她的面为何不说?
她心里甜蜜的同时有一丝担忧,若是谭慎衍给其他人的,她岂不知自作多情了?
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谭慎衍爬上马车时,发梢皆成了白色,福荣赶车,福昌在车里和谭慎衍禀告西南边境的情况,不得不说,谭慎衍未雨绸缪,早料到皇上会对付韩家,入夏时便在西南边境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边关动荡乃是韩将军多次挑衅西蛮部落,西蛮部落统领达尔身正是强力壮之时,继承统领后往西掠夺,侵占了其他几个小部落,韩将军的挑衅无异是对达尔的蔑视,达尔忍无可忍才挑起了战事,不过达尔心有顾忌,没敢全力以赴。”福昌握着钳子,挑了挑火炉的炭火,缓缓回禀道。
谭慎衍拍了拍肩头的雪,点了点头,韩愈的本意是想引他前去,试探他和六皇子的关系,却不知,皇上准备将计就计,除掉韩家,他倒下身,靠在樱花粉的靠枕上,鼻尖弥漫着淡淡的樱花香,是宁樱屋里的味道,他不知宁樱从蜀州庄子带来多少樱花香胰,每次接触她,都会沾染上一些,他便差人做了一堆樱花焚香,准备过年送给宁樱。
“你在京城护好了她,若有拿不定主意的,问墨之,他会告诉你怎么做。”他半阖着眼,神色微敛,西南边境的事儿不担心,反而担心京城生变,韩家势头盛,想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如果有人拿宁樱来威胁他,谭慎衍不保证能不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
福昌心头一惊,看了谭慎衍一眼,对谭慎衍和薛墨的关系,他也是心里有猜测而已,朋友之间互相帮衬没什么,可薛家,和谭慎衍走得太近了,以谭富堂的气性,会骂谭慎衍胳膊肘往外拐才是,可谭慎衍将战场上得来的稀罕物件送往薛府,谭富堂眉头都没皱一下,胡氏抱怨谭慎衍不懂孝顺家里人,被谭富堂训斥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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