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芸脸上闪过不自在,程婉嫣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矮了矮身子,行了半礼,如实道,“晚辈随祖母一块来的,我们住在最右侧,三太太得空了可来那边找我祖母说说话。”
说完,朝宁樱眨了眨眼,扑闪的大眼睛煞是可爱,宁樱莞尔一笑,笑着点了点头。
往后清宁侯府和宁府时亲家,清宁侯府的老夫人来了,黄氏身为晚辈,不过去请安传出去不好听,收拾好院子就叫宁静芸和宁樱到跟前,沉思道,“清宁侯府的老夫人来了,我们过去请个安再回来。”
☆、第019章 收拾丫鬟
宁静芸脸上闪过不自然的娇羞,程老夫人住的院子有一条长长的木板铺成的小道,右侧是院墙,有枝干伸入墙内,为泛黄的白色墙壁增添了少许生气,宁静芸叮嘱宁樱道,“清宁侯府的老夫人生得和蔼可亲,妹妹到了跟前不可无力,丢了我宁府的脸面。”
“我不敢给姐姐丢脸,你放心吧。”宁静芸心里极为看重这门亲事,否则不会为了这门亲事和黄氏闹僵,母女感情关系彻底破裂,宁樱自不会让宁静芸难堪。
小道尽头的小院子里栽满了菊花,或高或低,错落有致,甚是好看。
程婉嫣站在走廊上,裹着件披风,不时朝吩咐屋里的丫鬟小心别弄坏了东西,宁静芸轻轻晃了晃程婉嫣手臂,吓得程婉嫣原地跳了起来,认清楚是宁静芸后,脸上的表情由怒转喜,“芸姐姐那边收拾好了?我正叮嘱她们呢。”
“我两说过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不在屋里?”
“在呢,在屋里坐着呢,丫鬟们还在收拾,屋里有些乱了,还请你见谅。”程婉嫣挽着宁静芸手臂,眉开眼笑进了屋,“祖母,您瞧瞧谁来了,前两日您没见着芸姐姐不是念叨吗,这会可要好生瞧瞧,芸姐姐是高了矮了,胖了还是瘦了。”
宁静芸站在门口,并未随程婉嫣进屋,而是掉转头,等黄氏和宁樱走近了,才抬脚走了进去,清宁侯府的老夫人是个厉害人,否则,也不会极力促成宁静芸和世子的这门亲事,虽说双方各有所需,却都是被两府的老夫人管着。
“晚辈宁黄氏带静芸和樱娘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屋里的摆设和左侧的布置大不相同,屋里的家具更富丽,老夫人眯着眼,两腮的肉挤得唇角往中堵着,“快起来吧,刚回来,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阵子?”
黄氏直起身子,微笑道,“大病初愈回京,过来拜拜心里踏实。”外人眼中,她是恶疾缠身才去庄子上休养的,不管老夫人知不知道其中内情,明面上过得去就好。
闻言,老夫人果然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转而问起了其他,黄氏进退有度,不得不说,十年的光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性子,宁樱待在黄氏身边,听吴妈妈秋水说了些黄氏年轻时候的事情,换做以前,黄氏可没心思和老夫人寒暄,黄氏性子直,不喜欢客套话,偏偏,后宅中的人惯会弄些算计钻营,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为此,黄氏吃了不少的亏,日子久了,黄氏已懂得如何收敛锋芒,和人打交道了。
几番话下来,床铺收拾干净了,老夫人一大把年纪,走上来实属不易,黄氏不好打扰她休息,领着宁静芸和宁樱回了,出了院子,指着右侧的角门道,“这处门进去就是寺里的花房了,里边栽种了各式各样的植株,有些娘都叫不出名字呢,樱娘若感兴趣,可以去里边转转,别走远了。”
宁樱随意朝里边瞅了眼,却露出惊喜来,“娘,里边有樱花树呢,也不知谁种的。”庄子里好几株樱花树,每年,黄氏最爱制作樱花香胰,庄子里日子清闲,每年摘樱桃那几日算得上宁樱最开心的时候了,鸟雀多,树离了人一小会儿便有鸟雀啄樱桃,宁樱便吩咐人搬来梯子,和秋水一人守在两边的树上,有鸟来就晃一晃树枝,靠这个,能打发一天的时间。
可惜,京里的人喜欢吃樱桃却不喜欢种樱花树,难得见有樱花树,宁樱不由自主的往里边走,最里边的角落里,圆成正给树苗施肥,鼻尖有股淡淡的臭味,宁樱大步上前,眼里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脸也因此生动起来,“圆成,你种樱花树了?山里来的树苗吗?”
圆成并未抬眉,小勺小勺的施着肥,外边,宁静芸担心圆成不喜,正准备开口为宁樱说两句圆场的话,却听圆成道,“有施主请我种的,说是明年准备送人,念是故交,拒绝不得,我便应下了。”
宁樱一脸失落,“是帮别人种的呀......”即使樱花树的叶子全部掉光了她也一眼认了出来,或许和她名字里带樱字有关。
圆成停了手里的动作,抬眉扫过宁樱光洁的额头,抿唇笑道,“小姐若是喜欢,我倒是可以匀出一株来送你,我那位朋友要求严苛,不见得所有的都能入他的眼,他不要的我可以送给小姐。”
宁樱面露喜悦,真心实意道,“圆成,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是看小姐合眼缘罢了。”说完这句,圆成转过头,继续做手里的事情,宁樱站在一侧,朝黄氏和宁静芸招手,“娘,你和姐姐先回吧,我在这儿待着。”
黄氏无奈,只得和宁静芸先走了,难得找着话和宁静芸说,“我和樱娘到了庄子,看樱花开得正艳,便为她取了这个名字,不成想,她与樱花真是有缘,有人喜欢红似火的海棠,高洁的兰花,寒冬飘香的梅花,喜欢樱花的,除了樱娘还真没听说过有其他人。”
“各人有各人的爱好,樱花有樱花的好,我看妹妹能结交上圆成师傅这号人,对她以后来说也是种帮衬。”南山寺地势高,一路上来都有住处,然而,这一处是最靠近南山寺大堂的,皇上皇后驾临住的也是这处,圆成为人洒脱恣意,在皇上跟前都不肯奉承两句,可见其性子之刚硬。
黄氏垂下眼,眼神复杂难辨,跟在老夫人身边久了,宁静芸为人处世难免学了老夫人做派,“她和谁结交我不在意,对方没有恶意就好,身份地位不过是暂时的,以心换心比什么都重要。”
宁静芸脸色一沉,四下无人,含沙射影道,“母亲用不着讽刺挖苦我,我做人便是这样,不管什么人和事,对自己有利就好,以心换心?最复杂的莫过于人心,亲生父母尚且能抛弃自己孩儿,何况是别人,母亲说说世上是有什么值得人信任的?”
黄氏一怔,明白宁静芸误会了她的意思,张口想解释,而宁静芸已走了出去,黄氏苦涩一笑,吩咐身侧的秋水追上,“你跟上看看,山里人少,别出了什么岔子。”
“是。”
边上的柔兰也抬脚欲追上去,被黄氏喝住了,“你留下,有秋水再不会出事的,我屋里床下结了蜘蛛网,你去打扫了。”
柔兰面露迟疑,黄氏沉眉,冷斥道,“我使唤不动你是不是?”
“奴婢不敢,可奴婢自小陪在小姐身边,她这会儿又在气头上,奴婢不跟上去,心里放心不下。”柔兰面上焦急,若非清楚老夫人的为人,黄氏说不准真以为她是个忠心护主的了,敏锐的听出柔兰话里的意思,黄氏脸色愈发阴沉,“你从小陪在静芸身侧?”
黄氏冷笑声,老夫人使的好手段,离京时,她留了身边的陪嫁服侍宁静芸,又提拔了两个信任的丫鬟,结果,老夫人早几年就打发了她的人,自己在宁静芸身边安插了人,一时之间,黄氏没了耐性,冷目冰言道,“你胆敢追上去,回到府里我就有法子打发你,看看是我厉害还是老夫人厉害。”
她原本想等打听清楚清宁侯世子秉性后再与老夫人算账,这会儿,她忍不住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朝拱门走,柔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踟蹰片刻,终究退了回去,低眉顺耳的给黄氏打扫屋子去了。
花房离得不远,圆成和宁樱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圆成忍不住打量宁樱两眼,看她面色冷静,水润的眸子波光潋滟,并未被外边的对话影响好心情,不由得好奇,“外边起了争执,施主一点都不担心?”
宁静芸的性子就是不知悔改,对她再好都是枉然,而柔兰,黄氏迟早要收拾她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人微言轻,说什么都是微不足道的,圆成,我娘的丫鬟出门了,我要出门瞧瞧。”
“血浓于水,关心就是关心,何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施主去吧,老僧还能笑话你不成?”
宁樱并非是担心宁静芸,是怕秋水出事,上辈子秋水怎么死的她都不知道,这辈子定要把人看牢了,尤其,清宁侯世子也在,那位的名声可是拿钱砸出来的,真实的性子如何,了解的人少之又少。
偏偏,她就是这少之又少中的一位。
出了大门,左右两侧各有一条路,宁樱想,依着宁静芸的性子铁定不会往山下走的,便选择了左侧一条路,沿着青石砖慢慢往下,她速度不快,左拐入了一片楠竹林,听前边传来说话声,她侧着耳朵,提着裙摆,蹑手蹑脚的朝前边走。
躲在树丛后,但看宁静芸一脸娇羞的低着头,而她身侧的秋茹则面色难堪,对面的男子一身天青色直缀金丝镶边长袍,腰间束了一条白色腰带,上系着吉祥如意玉佩,文质彬彬,相貌堂堂,此刻正晃着手里的折扇,丹凤眼里散着浓浓情意,一双眼放在宁静芸身上再难挪开,宁樱定睛一瞧,不是清宁侯世子又是谁?
“世子怎么到这处了?”宁静芸脸上已经没了和黄氏争执的气恼,被满满的娇羞所取代,而旁边的秋水,不满清宁侯世子盯着宁静芸直勾勾看的目光,善意提醒道,“男女有别,还请世子避嫌。”
“这位丫鬟说的是。”嘴里应着,清宁侯世子回答得却漫不经心,眼底略微不悦的扫过秋水,待看秋水姿色不差,眼神一亮,“这位丫鬟叫什么,以前怎么没见过?”
这话听在秋水耳里算得上孟浪了,便是宁静芸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秋水一眼,见秋水沉着脸,目光阴沉,心直往下掉,清宁侯世子话里的轻佻她哪会听不出来,偶遇的羞赧褪去,化作了苍白,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是我娘身边的丫鬟,随我出来散散心,世子,若无事的话,我先回了,被人瞧见终归不好。”
宁樱原本以为清宁侯世子是个会装模作样的,谁知第一次在秋水跟前就露出了原型,眼瞅着双方要分道扬镳,正准备抬脚往后退,谁知,清宁侯世子挡住了宁静芸的路,说出的话叫宁樱停下脚步,瞠目结舌。
“还请五小姐留步,我两已经说亲,明年就是一家人了,何况这儿人烟稀少,遇着既是缘分,不若好好说说话,我并无冒犯之意,看这位丫鬟姿色出众,以为是宁老夫人为你挑的陪嫁,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大户人家的规矩,挑选出来的陪嫁不管美丑,多是为了巩固自己在夫家的地位,不怪清宁侯世子乱想,柔兰容貌也是出挑的,食色性也,何况清宁侯世子本就是好声色犬马之人,大多数人不清楚,乃是因为清宁侯老夫人手段好,懂得想法子堵住部分人的嘴巴,又勒令清宁侯世子不准在外边乱来,这才没有流言蜚语传出来罢了。
清宁侯世子看宁静芸脸色不好看,细细琢磨番,主动认错道,“是我说话孟浪了,还请五小姐别放在心上,送祖母上山,想起这片竹林声音悠悠,随意转转,不成想遇着你了。”
清宁侯世子收敛了脸上轻佻,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姿态,甚至规矩的给宁静芸作揖道,“五小姐既然想转转,我不好作陪了,过些日子,府里办宴会,还请五小姐赏脸。”
宁静芸面色一红,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秋水始终铁青着脸,待清宁侯世子走远了,才提醒宁静芸道,“今日之事得告知夫人,清宁侯府……”
“秋水。”宁樱走出去,打断了秋水接下来的话,秋水为人正直,真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怕是会让宁静芸记恨上,“秋水,我娘说她带了本书出来,你给找找,我陪姐姐说会儿话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清宁侯世子貌若潘安,难怪宁静芸迷了眼,旁观者清,她一眼就能看出清宁侯世子并非良配,何况见多识广的老夫人,“姐姐,你总认为娘对不起你,是老夫人含辛茹苦将你养大,这门亲事,老夫人为你千挑万选,可你对其中阴私知晓多少?”
“你想说什么?”
“日久见人心,姐姐好生看着吧。”话落,身后传来脚步声,宁樱转头,锃亮的眸子里倒映出一身藏青色衣袍的男子,她怔了怔。
☆、第020章 中毒之症
“暂别几日,六小姐不认得在下了?”薛墨长身玉立,玉带金冠,下巴胡渣清理得干干净净,清冷的面上似笑非笑,宁樱回过神,福了福身,安之若素道,“小太医为母诊脉,我哪会忘记,不知小太医也在。”
不知薛墨来多久了,她与宁静芸的对话算得上私事,被薛墨听去多少会觉得不自在,若薛墨比她先来,岂不是将程云润的孟浪之语也听去了?
念及此,宁樱不动声色打量薛墨一眼,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薛墨甚少理会外人之事,偷听之事绝非他的作风,侧身向薛墨引荐身边的宁静芸,缓缓道,“姐姐,这就是那日为我和娘看病的小太医了。”
宁静芸脸上已恢复了常色,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小太医得薛太医真传,已渐露锋芒,今日有幸遇见,实乃静芸的福气。”
薛墨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五小姐说笑了。”薛墨轻挑着眉,他来这处好一会儿了,甚至比程云润先到,坐在背后的小河边垂钓,谁知听来不该听的,正欲离去,余光多了抹身影,宁樱的身份犯不着躲躲藏藏,她却畏畏缩缩不肯上前,接下来说出番莫名其妙的话。
程云润其人,薛墨了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程侯府厚积薄发,想再上层楼,对后宅约束甚是严苛,偏老夫人溺爱程云润这个嫡亲的孙子,凡事多顺着,久而久之,程云润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程老夫人担心儿子知道后对孙子下手,使了手段拦住了风声,故而,提起清宁侯世子,多以温润如玉称赞。
薛墨的眼角不着痕迹扫过中间的丫鬟,宁樱为何出现他听得明白,一个丫鬟在小姐跟前批评未来姑爷,少则训斥,多则被仗责,宁樱是护着这个丫鬟才挺身而出的。
收回目光,薛墨漫不经心道,“既是遇着了,我随六小姐走一遭吧,当日为你和三夫人开了药方后我没细看,昨日我去药房清点草药才知,其中一味草药受了潮,为以防万一,重新给你和三夫人看看总是好的。”
宁樱不解,偏头看了薛墨两眼,薛家世世代代都是大夫,府里的下人们也多通医理,府里的草药却是由下人打理,然而,薛墨爱药成痴,经过他手的药素来是他自己采摘,自己研磨不假手于人的,这也是秋水说药是薛府小厮送过来她没有怀疑药会不会被人下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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