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嘴，想想养伤的时候能练几个腹部绕杠，看能不能超过我！”
    唐宁一边指挥护士们，手下也没停。
    口中还能安慰吴勇，给他生的希望。
    这跟之前给郑刚做手术的时候完全不同，郑刚遇到的就是个活死人唐大夫，这会儿是插诨打科会开玩笑体贴人心的唐大夫。
    她剪掉吴勇身上破碎的沾满血的衣服，看着那满目疮痍，眼眸微深。
    本该昏迷沉睡过去的吴勇，在麻醉起效前最后一秒，突然问。
    “那……我要是练得……超过你了，你考……考不考虑我？”
    唐宁瞥了他一眼，“可以考虑。现在闭上眼，睡觉。”
    郑刚强撑着的精神抵不过麻醉剂，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下一秒便不受控制的昏睡过去。
    唐宁的手术刀也同时开始工作。
    身后的护士们在她的培训下，和高强度的工作中，已经磨合的非常默契。
    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要怎么做，而且这套班底是唐宁考察过的，都是值得信任的，根本就是随着唐宁的心意去做事的人，这也大大提高了唐宁的工作效率。
    吴勇受的伤比唐宁预估的还要严重，她都想不通他是怎么撑到刚才的。
    她这里的条件有限，只能取出目前能取出的弹片，还有诸如在脑子里的……卡在骨头特殊位置的，需要等待接下来的手术。
    唐宁尽力了，她从白天站到了晚上，手上的动作却依然保持稳定，一丝不苟的救吴勇。
    直到她把现在能做的全部做完，腿酸疼的厉害，她满满的挪动身体。
    嗓音沙哑的问，“电话打通了吗，那边怎么说？”
    “秦院长倒是很支持的，就是吴团目前的状况，也不能用卡车运输啊，而且距离那么远，吴团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唐宁了然的点点头，吴勇的状况，卡车颠两下说不定就死了，更不用提上千公里的路程。
    “唐大夫，你看这要怎么办嘛？”
    护士悲伤的问。
    在她们看来，吴勇没办法接受下一步手术，就意味着……接下来只是等时间罢了。
    弹片损伤了颅骨或者大脑，可不是靠意志力就能好起来的事。
    “我知道，你们继续盯着他，轮班休息，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唐宁拽下手套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她开始打电话，往各个但凡能起到一点作用的单位打电话，她还写信。
    上级领导也赶了过来，亲自看了吴勇，唐宁这才知道吴勇为什么受这么严重的伤。
    在多方努力下，还真的调来了一架运输机，是运输重要物资顺便回去的时候带上吴勇。
    好消息是吴勇的身体经过第一轮的手术清除后，在缓慢恢复，生命体征也保持稳定，就是人还没有醒。
    唐宁约拉陈明到小溪边走走。
    “你最近也太累了，注意休息。”陈明看了眼清澈的溪水，蹲下去洗手、洗脸。
    这还是他来这么久，唐宁第一次单独找他聊天。
    他直觉唐宁要交代什么事。
    “陈明，你是个很优秀的医生，是我最信任的同事，我希望你能接手目前这个临时医院和整个医疗队。”
    唐宁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陈明没想到她搞这么大，吃惊的问。
    “那你呢？”
    他想到了躺在病床上刚刚脱离危险的吴勇，“你不会是要跟着吴团走吧，秦院长不是接收么，都安排好了，咱们院里有相对应的大夫在……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你的责任，但你已经尽力了，你不必把他永远当做你的责任。”
    还有那些若有似无的传言，陈明听到是不信的，但现在，由不得他不信。
    “我答应过要救他。”
    唐宁情绪上没什么起伏，摘了片宽厚的芭蕉叶挡在头上遮阳。
    “唐大夫在这里，并不是不可代替的，我相信你会把这里建设的更好。陈明，拜托你。”
    “我这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陈明苦笑，这里已经被唐宁建设的有板有眼，如果他接手，只需要维持原有的运作，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再加以完善，再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活计了。
    唐宁种了树，他摘果子。
    他原本以为唐宁干脆利落离了婚以后，是要咬牙做出点事情来证明给大家，尤其是那个前夫看看。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唐宁始终就是唐宁。
    她做事，就是做事，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目的。
    “你决定了？”
    “嗯。”
    唐宁点点头，看着太阳缓缓落下山，空气中的热度也减轻了一些。
    “明天我会跟着飞机一起走，抱歉要抛下你们这些并肩作战的同事，以后都要靠你们了，加油。”
    “唐宁。”
    陈明喊住了要离开的她。
    对上她询问的目光，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变了。
    “谢谢你。有幸能跟你做同学，做同事，我从你身上学习到了很多，你教会了我很多。总之……谢谢你。”
    唐宁笑了，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被晒成了小麦色的皮肤上，美得惊人。
    “彼此彼此。”
    唐宁冲他挥挥手，终于是走了。
    和记忆中的身影一样，可有什么东西，却不一样了。
    陈明对上那抹炽烈燃烧的光，只觉得眼睛酸痛。
    他想说的不是谢谢。
    他想说，唐宁，我喜欢你。不管是做同学的时候，还是做同事。
    他在工作中精确万分，在感情上却犹疑懦弱，往日的他在要鼓起勇气的时候已经迟了，眼睁睁的看着唐宁跟郑刚结婚，从此便收了心思，一心一意的扑到工作上。
    直到两人四年的婚姻告吹，跟唐宁一起撞破郑刚奸情的那个早上，是毕业以后，他最开心的时刻。
    直到后来发展到离婚，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又开始渐渐活跃跳动。
    最后就是现在了，他再次退缩。
    一开始的懦弱，已经证明了他不配。
    那也就……没什么好懊悔的，就跟着她的步伐在这条路上脚踏实地的往前走，也挺好。
    虽然能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那也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