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氏看向汤匡,面对对方这种摆在明面上的上门强抢的行径,应该是得到许一的吩咐的缘故,她竟是心中毫无波澜:“汤家主说笑了,我们姜家只是普通的家族,金银有一些,但可能没有你所说的宝物。”
说话的时候,她又想到,就算没有许一的因素,姜庆不在家,汤匡带人上门强抢,她其实也毫无办法,也只能尽力讲道理……
她的表现则出乎了汤匡的预料,在他看来,面对他的要求,房氏最该有的反应应该是愤怒,然后在知道汤镇的实力后变成心慌和绝望,现在这种平静是最不该出现的。
不过,有汤镇在,他反正胜券在握,而且,如果能从房氏口中逼问出宝物的下落,他们也能省去事后查找的烦恼,就又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房老夫人,我们既然站在这里了,你那些虚言就不用说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邻居,也免得面上不好看!”
房氏并不在乎他,但旁边的汤镇应该就是许一直接让她交出草纸的“元凶”,而且,姜家历代都出先天境武者,她亲自见过的就有三人,但他们的气息与汤镇相比,差距感觉就像是柔弱的小草和参天大树一样,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她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但是,她也知道,就算要把草纸交给对方,也不能上来就交,这不符合常理,也会助长对方的贪婪,而且,万一糊弄过去呢?
尽管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妨尝试一下。
于是她就看向汤镇,道:“我们在长青县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好像还从未见过你身边这位,不知道能否介绍一下?”
汤匡向汤镇看了一眼,见他站在那里,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模样,好像还似乎有所警惕?应该是他看错,但他既然没有反对,他也想利用汤镇的身份压碎房氏对抗的心思,就向东边一拱手,道:“不知道房老夫人听没听说过剑出惊鬼神的惊剑门?”
汤镇此时也看了过来,道:“老夫汤镇。”
房氏心中一凛,终于明白了刚才许一为何什么话都没说,就直接让她交出草纸了:对方来自修仙门派,哪里是她们普通人能对抗得了的?
而且,汤镇,听名字就知道是汤家的人。
从这个信息上就能推断出,汤家应该早就盯上姜家的宝物了,而即便姜庆在家,她们也保不住木盒的。
不过,知道了汤镇的身份,把草纸交出去的理由倒是有了,她马上脸现惊容,然后诚惶诚恐的弯腰道:“没想到竟是惊剑门的仙长当面,还请恕老身眼拙,招待不周,怠慢了两位……”
看到房氏惊吓的模样,汤匡心中一阵快意,紧接着又不由的后悔起来,如果早一点让汤镇出马,姜家的宝物应该早就拿到手里了,而汤家的灵笔也就可能不会丢失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止不住的恶劣起来,此时房氏又邀请两人进屋,他直接叫住了她,道:“不用那么费事,你把姜家的宝物拿出来吧。”
房氏犹豫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汤仙师,您既然来了,老身自不敢再藏着掖着,我们姜家确实有普通人接触不到的宝物,如果您能看上,那么,能否……”
她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很显然是想问能否给一些补偿。
汤匡现在急着拿到宝物,就敷衍道:“你放心,如果你家宝物能被我叔父看上,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房氏原地稍停了一下,然后叹着息回到屋里,过了一会儿就端着一只精致的玉盒走出来。
汤匡已经迫不及待了,上前就直接抢到手里,打开玉盒,就看到里面叠着的几张草纸。
他的火腾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不过,毕竟是当了这么多年家主,也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沉不住气,而且,有汤镇在,他也不相信房氏敢随便拿不值钱的东西糊弄他们,于是就皱着眉头指着里面的草纸问道:“这就是你们姜家的宝物?这不是草纸吗?它们难道有什么其它的妙用?”
这些问题其实也是替汤镇问的,因为他发现汤镇自己似乎也没有看出来其中有什么不同凡响的地方。
房氏解释道:“它们虽然看起来是草纸,但又和普通的草纸并不一样,因为它们能够治伤。只要受了伤,不管是外伤还是内伤,使用它们,基本上最后都能痊愈!我们姜家之所以历代都能出先天境武者,它在其中发现了巨大的作用!”
汤匡忍不住转头看向汤镇。
草纸的作用,对普通人来说,尤其武者,他们固然比普通人强大,但因为接触其他武者,也更容易受伤,所以确实是宝物,但是,又和他理解的宝物不同。
这些草纸尽管能够治伤,但和汤家的灵笔相比,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的。
“我看看。”
汤镇伸手接了过去,同时拿起一张草纸,分别使用灵力和阴魂探查,然后就发现,它确实和普通的纸张有所不同,但到底哪里不同,却又感觉不出来。
不过,汤匡之所以谋划着灭掉姜家,就是因为感应到了姜家有能和灵笔配合的宝物,而笔和纸确实是配套的。
想到这里,他将玉盒盖上,将其放入了储物袋中,然后看向房氏,道:“这些纸确实有些不同,但我更对制造它的东西感兴趣,你把它拿出来吧!”
房氏心里咯噔一下,前面进行得很顺利,看起来就要顺利过关了,没想到最后突然出了问题,而汤镇一直没开口,开口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她此前又从未接触过修士,所以不太敢在他面前撒谎。
但是,不撒谎,就要把许一供出来——许一刚帮姜家解了围,供出他来良心和道义都说不过去,更重要的是还关系着姜庆的生死,如此,出卖许一也是她不愿意做的。
汤匡此时也反应过来,不由叫道:“对啊!你刚才说姜家历代出的先天,这些草纸都发挥的巨大的作用,说明它们的数量肯定不只这么一点,而应该有宝物制造它才是!”
在看到草纸的时候,他其实很失望的,但如果有个制造它们的宝物,就和汤家的灵笔能对等了。
房氏这才知道刚才话说多了,但是,即便她不说,他们就想不到吗?
那个汤镇,明显不是没有见识的普通人能比的。
想到拿到了姜家的宝物,就能找回灵笔,至少会有机会,尤其有汤镇在的情况下,然后,拿回灵笔,凭借他的感应,很可能进一步找出灵笔的秘密,汤匡的心里不由火热起来,然后更加凶狠的看向房氏,威胁道:“房夫人,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去拿呀!”
见房氏没有立即动身,他又加重语气道:“房夫人,你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种宝物不是你们配拥有的。去拿吧。”
房氏刚才没动只是在想如何应对,此时她终于想出了一个还算周全的办法,就苦笑道:“不瞒两位,原来姜家确实有个东西可能是汤仙长说的宝物,但那件东西在几天前突然从摆放它的地方消失了,现在姜家有的只是这些草纸了——当然,老身也留下了几张,但大多数都给你们了。”
她这样说,既没有出卖许一,也给了汤镇两人合理的解释,而且,她也不算说谎,那只木盒确实是从摆放的地方消失了,总之,已经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解释了。
她没想到,她这样说歪打正着,汤匡也想到了灵笔丢失的经过,他不由看向汤镇,道:“这……”
汤镇则看着房氏,肯定的道:“你在撒谎!”
房氏心头又是一跳,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诈她,但肯定不愿意前功尽弃,就叹息道:“仙长面前,老身怎么敢胡说?姜家确实失去了那件宝物。”
对此,因为“同样”的遭遇,汤匡是相信的,但汤镇却仍然断定的道:“你在撒谎!”
房氏急道:“仙长……”
汤镇冷笑一声,道:“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件宝物的珍贵之处,但它丢失了,你却没有任何心痛的表现——你觉得这正常吗?”
后面这句话他是看着汤匡说的。
汤匡也意识到了不对,不由大怒,对房氏吼道:“你敢骗我?”
房氏现在只能咬着一点,道:“老身绝对没有骗两位,我们姜家真的失去了那件宝物!”
汤镇冷笑一声,伸手向她身旁一抓,她旁边的下人就凭空被摄拿到了近前。
他掐着那名下人的脖子,道:“你说,姜家的宝物在哪里?”
那名下人虽然害怕汤镇,但也亲眼看到过许一是多么凶悍,出于普通人正常的反应,他只是胆战心惊的回道:“小人,小人不知……”
咔嚓。
他的脖子就被掰断,人也被随手扔到了一边。
然后,汤镇看向房氏,道:“告诉我,宝物在哪里?”
房氏因为恐惧而颤抖,也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悲愤,明明宝物是姜家的,却被对方逼迫强抢,可是,对方太过强大,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仙长大人,宝物真的不在我们姜家了。”
“呵!”
汤镇再次冷笑一声,突然隔空向右手边的厢房劈了一剑。
顿时一道无形的剑气尖啸着跨越十多米的距离,直接劈碎了窗户,再把后面站着的人劈成了两半。
房氏看向被分尸的人,不由捂着胸口,痛苦的叫道:“征儿……”
那里面住的正是养伤的姜征。
汤镇则再次看向房氏,语气不变的问道:“宝物在哪里?”
房氏强忍着不去看许一所在的方向,强忍着泪水道:“仙长,我等只是普通小民……宝物确实不在我们姜家了,此事千真万确!”
汤镇再次冷笑一声,忽然听到屋里有动静,他脚下一动,转眼间就抓着一名少女走了出来。
“珠儿!”
房氏不由自主的伸手抓向少女,想把她从恶魔身边拉过来,汤镇竟然松手了,她赶紧把姜珠抱进了怀里。
汤镇淡淡的道:“看起来你很宠爱她吧?那么,你是想她死,还是把宝物的下落告诉我?”
“实话跟你说,我对那件宝物志在必得!你如果不说,不只是她,整个姜家都要为此陪葬!”
房氏脸色苍白的抱着姜珠,伸着颤抖的手摸着她的脸,眼里的泪水流个不停,但最终还是嘴唇哆嗦着道:“珠儿,不要怪奶奶。”
姜珠强笑道:“奶奶,我不怪,您是为了我们姜家好。”
房氏瞬间泪如雨下,然后万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此时已经想清楚了,即便不提良心和道义,相对于姜家上百口人,那都不重要,但如果出卖许一,汤镇能杀了他还好说,如果杀不了,姜家就要面对许一的报复,下场也不会比现在好。
相反,姜家拼命保守秘密,以她对许一人性的了解,他事后肯定会扶持姜家,姜家就仍然能存续和发展下去。
何况,姜庆也在他手里……
另外,许一应该也知道,他在姜家,汤镇早晚能找到,那么,他现在出面也能把汤镇引开,但这件事不能是她告发逼着他去做。
还有,许一既然提前做了安排,未必完全不是对手,现在说不定在找出手的机会——但是,汤镇是惊剑门的修士,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呢?
“哼!”
汤镇的冷笑声响在了耳边,想到青春年华的姜珠像姜征一样死在面前,她不由拼尽全身力气叫着,把姜珠护在了身上。
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一切都发自本能。
这时,汤镇则脸色一变,转身看去,就见一道剑光飞冲而来,但他的阴魂看到的却仿佛是一条大路碾压而来。
很奇怪的剑意,也无比的沉重强大。
但是,作为剑修,他能感觉到其中的笨重,也没有剑该有锋锐,所以,他有信心破掉对方的剑意。
于是,他也一剑劈了过去。
这一剑和刚才杀姜征时那一剑完全不同,几乎听不到声音,但凌厉的剑意却浓得仿佛有了实质一般!
同时,左手按住手串上的一粒珠子,顿时一只黄褐色的龟壳猛然在身前涨大,旋转着挡在了前面。
下一刻,两道剑意相遇,而他的剑意仿佛热针入油一般,穿过了冲向他的剑意,并让那道凝实的剑意变得中空,接着变得松散,而他的剑意则瞬间冲向发出剑意的那把剑。
接着,他就听到叮的一声,那是剑身破碎的声音,现在听来是如此的悦耳!
当然,那道剑意也冲了过来,但因为受到了他的剑意的破坏,凝实的剑意变得松散,相当于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动能,又有那只护身的龟壳挡着,最终也只是让他退了一步,脚没进了地面而已。
……
东边那间光线最好的客房里,许一抱着夏颖,看了眼碎掉了铜剑,随手把它丢在了一边,同时,启动了真符“桥”和“牢”。
所以,汤镇挡下了许一的进攻,还破掉了他的剑后,自以为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细,掌控住了局面后,就挽了个剑花,冷声命令道:“出来!”
话音未落,身边景物突变,眨眼间就从有花有阳光的院子,变成了一处暗无天日的牢狱。
一开始他本能的想的是遮眼法,但用剑试了试,发现竟是实物,或者说,如果是幻境的话,等级也会很高。
不过,出于自信,他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说着话,他一剑削了上去,顿时就削出了一道火花。
墙壁的坚硬超乎了他的想像,但他也有自信能将它破开!
以高手交锋的情况来看,将他困住的应该是一件法宝,许一本身的修为是不如他的,那么,只要破掉这件法宝,许一就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而已!
另外,许一出现在这里,又有这样的手段,不用想,汤家的灵笔和姜家的宝物都会在他手里,杀了他,两件宝物就会重新回到汤家的手里,或者再搭上困住他的这件法宝。
许一感受着真符之牢被破坏的情况,感觉竟然支撑不了多久,他眉头皱了一下,迅速掏出了一枚阳炎符。
不过,看到汤镇身边旋转着的龟壳,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它护身的法宝,所以对于阳炎符能否奏效,他却不是那么肯定了,而如果不能奏效,恐怕还会帮汤镇破坏真符之牢了。
想到这里,他准备进行一个新的尝试。
“把那五张草纸给我。”
……
房氏没有感受到利剑刺在自己身上,却是想着还是没能替下姜珠,一时间不由万念俱灰,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一般,什么也听不到,就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她是被身边光线的变化和姜珠的挣扎才回过神来的。
然后睁眼就看到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建筑物,才意识到为什么光线会变暗的。
眼前景物一阵晃动,她反应过来是姜珠在晃她,她心中不由一喜,随之恢复了听觉,然后听到姜珠急切的叫道:“奶奶!草纸!大人他要草纸!”
“草纸?”
她一激灵,想起刚才许一说过的话,赶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屋里,然后从另外一处密格里掏出来一叠草纸,接着递向姜珠,想让她给许一送去。
不过,草纸一找出来,她就感到手上仿佛压了什么东西似的一沉,然后就看到那些草纸似乎向某个方向滑了一下,就消失在了眼前。
……
许一拿到草纸,沉吟了一番。
他已经知道了使用灵笔将真符书写上去,让草纸化为虚无的力量同样也能影响外面,虽然说它会在书写会的瞬间化为虚无,但他也已经想到了应对了之法,那就是像加持房屋一样,用真符加持草纸,然后再书写。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可行,只能现场尝试。
随手移过来一张凳子,他将草纸放在上面,接着使用真符“牢”的力量加持其上,再迅速书写真符“路”于其上,然后不做任何停留,使用真符“桥”传到了汤镇后背上。
因为直达的缘故,汤镇根本无从躲闪,甚至龟壳都没能挡住它。
让许一振奋的是,草纸贴到他身上时才破碎化为虚无,于是他又照方抓药,继续写第二张、第三张……
真符之牢内,汤镇作为阴魂境后期的修士,感知十分敏锐,他也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到了后背上,尤其接二连三的贴在同一个地方,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但奇怪的是,每次都没摸到什么东西。
等到第五次时,他再次摸了过去,然后就发现摸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空的。
他此时一边防备可能的偷袭,一边对着墙用剑一顿劈、斩、刺、削,感到变空,忍不住又往里摸去。
然后,他就从身前看到了穿过了他身体的手,和一个四四方方的洞。
第二十章 异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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