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禄赞朴派出去的斥候就弄清了荒族大军的动向。
    得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北戎大军压境，荒族不但不防守他们自己的防线，反而还全军出动去攻击北戎？
    荒族的领军大将是被他们吓傻了吗？
    还是说，荒族又有什么奸计？
    荒族大军如此反常的举动，着实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禄赞朴脸上也露出浓浓的疑惑之色，不知道荒族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过，现在北戎已经大军压境到荒族之前的阵前十里开外，就算荒族有什么阴谋诡计，面对林羽在后方给北戎制造的巨大威胁，禄赞朴也不会轻易撤军。
    一鼓作气！
    再而衰！
    三而竭！
    北戎几次的进攻都被荒族完美的化解了。
    上一次，还是因为北戎大军炸营，他不得不率部撤退。
    若是今日再撤退，无论结果如何，这些北戎将士，以后怕是不敢再轻言进攻北荒。
    默默的思索一阵，禄赞朴脸上闪过一丝狠辣之色，咬牙道：“术鲁图，你亲自前往荒族阵前查探！看看荒族是否还有大军防守！”
    “是！”
    术鲁图领命，迅速出营查探。
    在等待术鲁图的查探结果的时候，禄赞朴又开始思索起荒族此举的目的来。
    想着想着，禄赞朴脸色突然一变。
    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别人没注意到禄赞朴脸色的改变，迩珠却注意到了。
    迩珠本想询问，但看了大王子和纥阿苏一眼，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自己也默默的思索着。
    沉思一阵，迩珠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也陡然一变，匆匆悄悄的向禄赞朴投去询问的目光。
    禄赞朴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将手压低，轻轻摆动手掌，示意她不要多说。
    迩珠心中又是担心又是疑惑。
    她已经想到荒族想干什么了！
    如果让荒族成功了，他们这二十多万大军将彻底被逼入绝境！
    以林羽对的手段和他对北戎的恨意，一旦后路被切断，北戎大军，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都这个时候了，老师不下令大军调转方向去防御蛮族，为何还要隐瞒他已经看出的问题？
    就在迩珠疑惑不已的时候，术鲁图已经回来。
    “如何？”
    还没等术鲁图开口，禄赞朴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
    “北戎大军阵前唯有一人防守！”
    术鲁图面色凝重的看着禄赞朴，“在他们阵前百丈之外，还有一条以鲜血划出的红线，红线中间位置，竖着一块牌子，上书：越过此线者，死！”
    听到术鲁图的话，禄赞朴脸色陡然一变。
    虽然术鲁图还没说那个独守一条防线的人是谁，他已经猜到了。
    放眼北荒，除了林氏老祖林偃之外，还有谁敢放出如此狂言？
    “林偃？”
    蒲该脸色一变，马上询问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术鲁图轻轻摇头，面带惭愧之色的说道：“我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没能太看清，只能看出那老家伙满头白发，浑身枯瘦如柴……”
    术鲁图还在那里描绘着他所看到的那个人的大致模样。
    禄赞朴听在耳里，却不禁满脸苦涩的摇摇头，无力的叹息道：“撤退吧！术鲁图，传令下去，大军全速撤退，我们剩下的这些人，争取能完好无损的撤回磐石关……”
    “磐……磐石关？”
    听到禄赞朴的话，所有人都不禁呆住。
    磐石关，那可是北戎王庭的门户！
    只要过了磐石关，不出五百里，就能直达北戎王庭！
    禄赞朴想要撤军，他们可以理解。
    但这一撤就撤回磐石关，也撤得太远了吧？
    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禄赞朴满脸悲愤的解释道：“蛮族已经被荒族吓破了胆，一旦荒族大军压境，蛮族绝对不敢与之正面交锋，荒族若是进一步逼迫，蛮族只能往我北戎的领地上撤。”
    “如此一来，蛮族就等于切断了我们的后路！而且，荒族大军也会跟在蛮族屁股后面杀入我军后方，一旦荒族大军跟林羽所部精锐汇合，我们连最后的撤退机会都没有了！”
    “只要我们能撤回磐石关，我们的后方就是王庭，林羽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敢再冒进！”
    何止蛮族被吓破了胆，北戎大军又何尝不是呢？
    这一战之后，无论是北戎还是蛮族，百年之内，都不敢再打北荒的主意。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北戎和蛮族，都撑不了百年！
    被他这么一说，蒲该也瞬间明了，马上开口道：“立即遣使将荒族大军的情况告诉蛮族！只要蛮族与我们合力，我们完全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将荒族大军全部斩杀！”
    “没用的！”
    禄赞朴摇头苦笑道：“蛮族自跟我们联合以来，不但没有讨到一点便宜，还损失惨重！如今的蛮族，早已不会再信任我们了！就算我们遣使前往，蛮王也只当我们是想借蛮族之手消耗荒族的力量。”
    蒲该微微一窒，顿时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禄赞朴说的是事实。
    蛮族现在是绝对不敢再招惹荒族的。
    在蛮族眼里，荒族是强者，而北戎才是软柿子。
    一旦被荒族大军吓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蛮族绝对会入侵北戎！
    术鲁图老脸不住抽动，悲愤莫名的哀嚎道：“我们，又要撤退了吗？”
    “不撤退怎么办？”
    禄赞朴面色凝重，无力的叹息道：“又不敢进攻，又无力为我北戎数百万被屠的百姓报仇，我们留在这里，等着被林羽一点点的蚕食掉我们这二十多万大军吗？留着这二十多万人，北戎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若是这二十多万人全部葬送于此，不出十年，天下便再无北戎……”
    禄赞朴老脸一片悲哀，一边说着，一边佝偻着身形走出去。
    想想当初北戎七八十万大军囤积于边境，何其的壮观！
    再看看现在，前后不过二十天的时间，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
    兵不成兵，将不成将！
    北戎，危矣！
    看着突然之间变得无比苍老的禄赞朴，迩珠心中不禁抽疼不已，赶紧快速的跟出去。
    外面，大雪还在飞扬。
    禄赞朴站在雪地上，眺望着北荒的方向，突然之间就老泪纵横。
    北戎世代都想收复北荒失地。
    这一次，无疑是最有希望的一次。
    然而，原本大好的局面，却因林羽的加入而急转直下。
    最终，走到如此艰难的地步。
    看着恩师的模样，迩珠更加心疼，红着眼圈安慰道：“老师，我们……还有希望！”
    “没希望了！”
    禄赞朴满脸绝望的摇着头，无力的叹息一声，又自嘲的问道：“知道我之前为何不许你将荒族大军的意图说出来吗？”
    “迩珠愚钝，还请恩师释疑。”迩珠躬身道。
    “我只是想看看，我们还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军心！”禄赞朴满脸苦涩，颤颤巍巍的说道：“然而，结果你也看到了，在林羽率部屠戮我北戎数百万百姓的情况下，在如此血海深仇之下，只是像是林偃的人，就吓得术鲁图不敢越过那条红线！术鲁图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那些人？”
    听着老师的话，迩珠顿时恍然大悟。
    但她脸上却看不到任何顿悟的喜色，只有无尽的悲哀和凄凉。
    “迩珠……”禄赞朴嗓子发干，扭头看迩珠一眼，神色复杂的说道：“如果我们连撤回磐石关都做不到，老师恐怕只有对不住你了……”
    迩珠闻言，脸上顿时狠狠一抽。
    她当然明白老师的意思。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老师会选择牺牲他和自己，来换取林羽放过北戎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