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妍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来，笑了。
    笑着笑着，心里又酸酸涩涩的。
    眼睛渐渐起了一层雾气。
    如果放在几天前，得知怀孕了，她会欢天喜地，高兴得抚掌大笑。
    可现在……
    穆妍慢慢地把手里的鱼放下，手覆到小腹上，轻轻抚摸着。
    这个孩子要留下来吗？
    她和顾沉舟是铁定不能走到一起了。
    孩子生下来，她能养活吗？
    如果孩子以后问起爸爸，她该怎么说？
    穆妍顾虑重重。
    穆轩见她呆立不动，手无缘无故地摸着小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疑惑地问：“姐，怎么了？”
    穆妍急忙擦了擦眼睛，笑着说：“没什么？”
    穆轩虽然受过刺激，智力却异于常人，思维也比常人敏感得多。
    他直觉姐姐遇到了很棘手的事，顿了顿，说：“跟我说说？”
    穆妍勉强笑着说：“小孩子不用管大人的事，你快去屋里坐着去，姐姐给你煮鱼汤喝。”
    “嗯。”
    穆妍摸了摸他的头，“你快点恢复正常啊。等你恢复好了，过一段时间，姐姐带你去别的城市，过正常生活。”
    去一个离远离顾沉舟的地方。
    京都城虽然是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可这里有她不可触摸的痛。
    她越爱顾沉舟，心里就越痛。
    只想逃得远远的。
    穆轩欲言又止，“舟哥他……”
    “以后不要提他了。”穆妍打断他的话，若无其事地抓起鱼，转身去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流水声，刀刮鱼鳞声。
    穆轩摇了摇头。
    他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显然不太明白大人之间玄妙的感情。
    穆妍在厨房里静静地刮着鱼鳞，几次差点受不了鱼的腥气吐出来。
    强忍着不适，终于把鱼处理好，放进锅里，加水和佐料，煮上。
    她捂着嘴，跑进卫生间里，吐起来。
    吐了几口却没吐出什么，只吐出几口酸水。
    她最近和穆轩在这山间的别墅里，一直吃得很清淡。
    饭菜也是自己做的，虽然味道一般，但是很干净，排除吃坏胃的因素。
    铁定是怀孕了。
    穆妍眼下急需一根验孕棒，来测试一下真怀，还是假怀，好做出对应处理。
    但这里偏僻，别说医院了，连个小诊所都没有，得去附近村庄的卫生所买。
    等鱼炖好后，穆妍把鱼盛进碗里，端到屋里，又把热好的馒头拿过去。
    她和穆轩一起吃起饭来。
    穆轩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眉头瞬间皱起来。
    太苦了。
    穆妍见他苦着一张小脸，一脸纳闷，“怎么了？”
    穆轩拿筷子指着鱼，“姐，你是不是，没摘苦胆？”
    穆妍夹了一筷子鱼肉，尝了一小口，顿时全吐了出来。
    她刚才满腹心事，刮完鱼鳞，内脏都没处理，就把鱼扔进了锅里。
    穆妍端着碗站起来，说：“算了，我去炒个鸡蛋吧。”
    穆轩看着她，“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穆妍没什么语气地说：“没事，等吃完饭，你陪我去附近村里，找个诊所，我买点东西。”
    穆轩顿时担心起来，“姐，你生病了？”
    “嗯，是有点不舒服。”
    “严重吗？”
    怕他担心，穆妍轻描淡写道：“不严重。”
    穆妍把鱼倒了，重新炒了几个鸡蛋。
    吃完饭，她和穆轩一起出门了。
    找了家诊所，她把穆轩支出去，买了几根验孕棒，又问了下诊所里的大夫，关于打胎的事。
    穆轩人虽然出去了，却没走远，就站在门外，耳朵竖着，听姐姐的事。
    他觉得姐姐有事瞒着她。
    当听到穆妍询问打胎的事时，穆轩苍白的小脸瞬间凝滞了。
    他是喜欢舟哥的。
    虽然他不爱说话，但是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心里明镜似的。
    他知道姐姐很喜欢舟哥，知道舟哥很喜欢姐姐。
    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离开舟哥，可是他觉得姐姐如果怀孕了，要打掉舟哥的孩子，他有决定权。
    听着姐姐的脚步朝外面走过来，穆轩急忙往外走了走，离得远远的，假装没听到的样子。
    穆妍把验孕棒放进兜里，出来，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穆轩嗯了一声。
    回到那栋山间别墅。
    穆妍来到卫生间，从衣兜里掏出验孕棒，按照说明书上的方法，试了。
    鲜红的两道杠。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试了一根，还是两道杠。
    穆妍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有十五个吊桶在晃。
    诊所的医生说，孩子如果不想要，最好在两个月内打掉，怀孕四十天时，是最佳手术时间，超过三个月，就不好打了，得引产。
    穆妍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眼泪哗地一下流下来。
    以前她一直想给顾沉舟生个孩子，可他一直不肯要。
    自从她替他挨了一刀后，他才松口。
    好不容易怀上了，又出了这档子事。
    打掉这个孩子，她是真舍不得啊，真舍不得。
    这是她心爱的舟哥的骨肉。
    她希望是个女孩，都说女孩长得像爸爸。
    舟哥长得那么好看，生的女儿肯定也超级漂亮。
    她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小婴儿模样，脸上露出笑容，心里更加不舍了。
    可是不打掉，生下来，能怎么办？
    她才二十七岁，以后的人生长着呢。
    穆妍矛盾极了。
    活这么久，从来没这么矛盾过。
    穆妍把验孕棒扔进垃圾桶里，走到院子里的躺椅上，躺下。
    眉头拧得紧紧的，呆呆地看着天空。
    一会儿想把孩子生下来，一会儿又想打掉。
    犹豫不决。
    因为这不单单是一个孩子的问题。
    孩子一旦生下来，将影响着她整个人生。
    这边穆轩走进卫生间，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但是刚才姐姐从卫生间里出去时，神色十分复杂。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忽然发现垃圾桶里放着两根白色的塑料棒，上面显示两道红色的杠。
    他是十几岁的小男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是他直觉，这很重要。
    和姐姐今天的情绪反常，应该有很大关系。
    他走出卫生间，拿起姐姐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动声色地返回自己的屋里，找到顾沉舟的号码，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