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约摸四五十岁，穿一身浅绿色织锦旗袍，脖子里佩戴大块翡翠佛牌，浓妆艳抹，笑容媚俗。
    不是闫妩，还能有谁？
    南婳脚步停下来。
    很想转头就走，可是想想马上就能见到阳阳了。
    她冷静下来，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递给一旁的佣人，微笑着说：“买给阳阳的。”
    “谢谢沈小姐。”
    佣人接过去，放到墙边柜上，去给她泡茶。
    霍老太太盯着那张有九成像南婳的脸，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热情地招着手说：“沈小姐，快，快过来坐，坐到我身边来。”
    “好的奶奶。”
    南婳走到她身边坐下。
    闫妩斜眼看她几下，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不是墨白的女朋友吗？沈小姐，最近有些日子没去我们家了，你林叔叔前几天还提起过你呢。”
    南婳心里冷笑一声。
    阴阳怪气的，是故意说给老太太听呢。
    看老太太对她热情，怕她撮合她和霍北尧，于是先给她扣个林墨白女朋友的帽子。
    南婳平静地说：“我和墨白只是朋友关系，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只是朋友啊。”闫妩惋惜地啧了一声：“看墨白的样子，好像很喜欢你，我们家老林也挺满意你的，我还想着让你给我做儿媳妇呢。我们家墨白有样有貌有财又有才华，并且还未婚，配沈小姐这种单亲妈妈绰绰有余。”
    霍老太太吃了一惊，“沈小姐，你结过婚？”
    南婳浅浅一笑，说：“我有个两岁的女儿，是试管婴儿，没有父亲。”
    霍老太太“喔”了一声。
    原先的热情退去了大半。
    闫妩唇角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拿起茶杯得意地喝了一口。
    “沈小姐，请喝茶。”佣人把茶杯递过来。
    南婳接过，轻轻抿了口。
    放下茶杯。
    她笑，语气淡淡地对闫妩说：“墨白人是挺好的，林叔叔也不错。不过，我不太想给闫阿姨做儿媳妇。怕以后生的孩子上幼儿园，被人说有个当交际花的奶奶，还怕被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被她毫不留情地揭了老底，闫妩怒火直冲脑门。
    脸都气青了。
    她咣地一下把茶杯放下。
    老宅用的茶杯是古董。
    清朝年间传下来的青花瓷。
    霍老太太下意识地瞥了眼茶杯，怕摔坏了。
    这套茶具她宝贝得很。
    闫妩忙陪着笑脸说：“抱歉抱歉，看我这笨手笨脚的。”
    南婳纤长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盖，瞥了眼她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闫阿姨这双手要是笨，那这世上就没有笨的手了。这偌大京都城，谁不知闫阿姨的手腕是最好的。”
    闫妩刚要反驳，见老太太眼神嗔怪地盯着她。
    她忙压下怒气，笑着说：“你看沈小姐，口齿这么伶俐，以后谁讨她做了媳妇，家里少不了热闹。不像我们家胭胭笨嘴笨舌的，脾气又软，受了气只会往肚子里咽。”
    南婳要笑傻了。
    她说的跟她认识的林胭胭是同一个人吗？
    却听闫妩又说：“我们家胭胭一根筋，喜欢北尧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到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捐骨髓。”
    霍老太太捏起一颗话梅放进嘴里。
    慢慢咀嚼，咽下。
    她慢悠悠地说：“捐骨髓，用不着冒生命危险吧？这些年我们霍家给你们林家也行了不少便利。你不清楚，林世砚心里应该有数。”
    闫妩尴尬地笑笑，“我是想说胭胭有多喜欢北尧。自从退婚后，她精神恍惚，前几天不小心出了车祸，昏迷不醒。北尧得知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去看她，每天那么忙还要抽空陪她，对她可真好。”
    南婳握着茶杯的手，渐渐用力。
    她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霍北尧看谁陪谁对谁好，关自己什么事。
    早就该结束的感情了。
    她现在只喜欢先生。
    忽听门外脚步声响起。
    阳阳穿着定制版的白衬衫黑长裤小西装，从外面走进来。
    南婳慌忙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站起来，迎了上去，笑容灿烂得像天上的月亮，“阳阳。”
    阳阳看到她，微微抿了下唇。
    很快。
    唇角弯起一抹笑。
    他加快脚步朝她走过来，扑到她怀里，小小的手臂抱住她的腰，喊道：“妈妈。”
    原本酷酷的声音都软了几分。
    南婳心里一阵酸涩，嘴上笑道：“阳阳。”
    弯腰，蹲下，把他抱在怀里。
    霍老太太惊呆了。
    她这个宝贝重孙，自从三年前南婳去世后，就再也没笑过一次。
    整天板着一张酷帅的小脸，对谁都爱搭理。
    今天居然对着这个沈南婳笑了，还亲亲热热地喊她“妈妈”。
    她眼眶一热，老泪流下来。
    拿手帕慢慢擦掉眼泪。
    她唏嘘道：“年纪大了，动不动就落泪。”
    闫妩心里像生了蛆一样，乱拱。
    她拿眼狠狠地剜着沈南婳，心里暗骂：死丫头，坏我好事，看我以后整不死你。
    南婳领着阳阳走到沙发前坐下。
    阳阳坐到她怀里，手臂依恋地搂着她的脖颈不肯松手。
    他对她说他幼儿园的趣事，还抱怨幼儿园的小女孩们总是围着他转，说等长大要嫁给他，好烦。
    霍老太太坐在一边，一脸羡慕地听着。
    因为这种话，阳阳都没对她说过。
    她不由得对这个有九分像南婳的女人，刮目相看，越看她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看着看着，就变成了一副奶奶看孙媳妇的眼神。
    闫妩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告辞了。
    南婳阳陪阳阳玩了个够，玩完又陪他吃了晚饭。
    挨到天都黑透了，她才有空去看霍老太太收藏的婚纱和礼服。
    走进宽大的更衣室。
    看到那些民国时期精致又复古的婚纱和礼服、旗袍，南婳如获至宝。
    得到老太太允许后，她拿起手机“咔咔”地拍起来。
    边拍边研究细节。
    有了灵感，就拿笔在纸上随手勾勒几笔。
    以至于都忘记了时间。
    等到她察觉时，已经快深夜十一点了。
    南婳忙收起画稿，出来，向霍老太太告别。
    阳阳却用恋恋不舍的眼神看着她。
    霍老太太人精一样的人物，岂能猜不出他的心思。
    她笑着邀请南婳：“沈小姐，天色不早了，就在我们家住一晚吧，家里空房间多的是。看阳阳这孩子，多舍不得你。”
    这对南婳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她多么想陪阳阳多一点，再多一点。
    陪阳阳洗漱完，又给他讲了睡前故事。
    等他睡着后，她关上灯，轻手轻脚地出门。
    门一拉开。
    猝不及防，她撞进一堵高大坚硬的怀抱里。
    下一秒，腰被他抱住。
    抱得紧紧的。
    男人沉重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灼热的吻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