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身体被强力拉扯着下坠,楼映臣最后在心里想道:这次,真的是得听天由命了。
“咳咳……咳——”
水花四溅,黑暗的空气突然间被搅动,一撮纯紫色的火焰突兀的点燃。
“看来老天不是一点的照应……咳咳……这样都行……”不知道是不是抱怨,大难不死的楼映臣从水中钻出来,划动四肢,勉强靠到了一棵漂浮的树上休息,他现在不是很担心水,凭着浸泡在水里的躯体的感觉,这里的流速明显减弱了,他担心的是那些潜伏在水中的猎手——如果再有一条鳄鱼之类的东西出现,他绝对会挂掉。
天逐渐放晴,楼映臣很是幸运的没有遇到什么危机,随着树桩随波逐流,他竟然在中午前靠到了岸上。
在浅水区划了几下,踩着稀软的一层淤泥走上那片新土地,楼映臣环顾四周,又是新环境,身后的水域似乎只不过是一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河流,完全没有不久前见识过的那种暴虐。
“有点奇怪……”
心里突然有一种很是诡异的患得患失感,楼映臣却没有多迟疑,他身上还有伤口,走到树丛中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开始自我疗伤。舔着湿漉漉的毛发,眼睛瞄着四周。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让他感觉……怀念?但是他又一时间无法破解那个关键点。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了。
狼的唾液在一定程度上有治疗的作用,待到身上的伤口停止了流血,楼映臣又像没事人一般站了起来。虽然伤口比较多,但是并不是很重,至少,没有伤到内脏和骨头。而且那头野兽是在撕断他的身体前就逃开了,换言之,伤口仅限于皮肤肌肉。灌了不少水的肚皮开始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饿了,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进食,楼映臣舔了舔嘴唇,去找食物吧……光喝水可不能解决饥饿。正想要往树林深处走,耳朵一动,猛然间又保持了静止,他慢慢的将身体藏到灌木下面的空挡里,眯起眼睛,侧耳倾听,盯住由远及近的声源。
“呦,老三儿,今天收获不小啊……”
“恩,打了……三只兔子,呵呵——听说你家小子后天满月?到时候我给你送一只去。”
“算了算了,你不是刚娶了媳妇嘛,留着换点钱,给媳妇买胭脂吧,嘿嘿……你小子,行啊,不声不响娶了那么个贤惠老婆,哪像我,家里那只母老虎啊……唉,平时都不多给一点酒钱……”
草丛被踩翻,两个农家打扮的人出现,背着一大捆柴火的壮汉絮絮叨叨地对着旁边的人发牢骚,后者一脸的憨气,平凡无奇的脸上是抑不住的喜悦,他拎着三只兔子,将跨在肩上的包包甩了一下,调整了位置,继续憨笑着听壮汉唠叨。两个人慢慢走远,直到身影完全消失,还可以听到那汉子的粗嗓门。
楼映臣趴在灌木里面一时间忘记了动作,他呆滞着盯着两个人消失的地方,突然间跳起身来,向着树林冲了去。
为什么会有……人类?!!
难道这个世界不只是有动物的存在?
两边的景物迅速后退,顾不上剧烈动作而有些崩裂开的伤口,楼映臣一口气冲到了最先找的的一个山头,他站立在山巅,紫色眼眸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情愫,而山下,一个小村庄,安静地显露出面貌。
第43章 (新)
“深山大树好遮荫,
只听山歌唔见人;
妹若有情应一句,
省得阿哥满岭寻——”
嘹亮的歌声从山间传来,听到的人无张望,村子祥和,与世无争。
被叫做“老三儿”的男人是村里的一家猎户,身材不高,相貌也不出众,不过勤勤恳恳,憨厚老实,今年竟是娶了一个贤惠温柔的老婆。他向着歌声来源望了望,嘿嘿咧开了嘴傻笑,在自家门口整了整衣服,叫道:“翠儿,我回来了……”
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迎了出来,头上盘着素红色的头巾,衣服上是灰蓝的棉布,面容虽然不似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但也有山村人的一种独特的气质。她腼腆笑了笑,接过丈夫手里的包袱:“今儿打了不少东西啊,累了吧,我做好饭了。”
“恩,恩,我洗把脸,马上过去。”
老三儿憨气地傻笑,将活蹦乱跳的三只兔子关到屋子旁边的木笼子里,乐颠颠地去洗手了。
在高处勘察地形后的楼映臣并没有进入村子,他担心被人发现,虽然看到有人类的存在很激动,但是他还理性地记得自己现在是一头狼。在村外的树林里转悠了好半天,他决定晚上再来一次,理由比较郁闷。
偷吃。
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猎捕大型的猎物不太可能成功,而他又饥肠辘辘的——吃现成的好了,虽然有点对不起人家。大不了,等自己恢复了再来一出“报恩”的筹码。如此打算,下一步就是要等到天黑了,而等待是漫长的这句话绝对是真理,灌进肚子里的水已经消化掉了,恢复了干瘪的肚皮皱巴巴贴在一起,只觉得肠子都在一阵阵抽搐,楼映臣讪讪地往灌木里面缩了缩,随口开始咀嚼地面的青草。
我不是想当羊……
但是……我饿……
突然间耳边回响起狼王曾经对他的调侃,楼映臣心里又是一阵茫然。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应该死不了吧……毕竟他是王。还有风起和猛犵,不知道能不能逃出来,雷落呢?还有银狼——浮川会带大家跑到山顶吧……胡思乱想着,大脑开始隐隐作痛,楼映臣总算相信动脑会消耗脂肪这一条论点了,他舔了舔干涩地嘴唇,呸呸吐了两口草渣儿,算了,还是小睡一会儿吧……否则会更饿。
月上中天,气温开始冷了下来。日夜间过大的温差使地面的草叶上散落了一层淡淡的露水。
楼映臣纯粹是被冻醒的,月色撩人却无心欣赏,他冷静地倾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声响,除了夜枭有一下没一下地嘀咕,天地间连风声都没有。
很好……
从蜷缩了大半天的地方爬出来,抖落一身的草屑,楼映臣使劲伸了伸懒腰,骨头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有些酸痛的肌肉也舒服了很多,但是下一秒……肚子的饥饿感觉更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飞速跳到通往村子的小路上,倒是不担心会有人发现,农家一般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会像他所在的地方,凌晨还有一群防备的夜猫子。轻巧地踩踏着地面,草皮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清冷的空气让他连连打了数个喷嚏,转眼,村落已经近在眼前。
心情复杂。
楼映臣打量着那陷入沉睡的村庄,恍惚间心里多了些落寞——少少惆怅了一番,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敏捷,利落地冲进村子,顺着空气中的味道搜寻而去,不久就在一所普通的茅屋前停住。门口传来狗的几声低吼,但是更加像是恐惧时候的怯懦,而不是底气十足的示威。这个也不难理解,楼映臣毕竟是经历过那么多事端的狼,血腥味儿已经在他身上沉淀,融入骨髓血肉,一般的小兽完全没有可以相抵制的气势。他冷淡地瞥了缩在洞里发抖的那条黄犬,转身离开了这一家。
对着那样的情景,只会让他更加认清他现在的处境……
不能……再当人类。虽然没有太多的所谓,但是……还是觉得心里空了一个洞,风会灌进去,很冷……
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招摇,楼映臣迅速选了一家有家禽气味的农舍,纵身越过矮墙,落脚的地方刚好是用木桩围成的鸡窝里面。掩饰过那一点的郁闷,他迅速冲向芦苇编织成的鸡笼。
家养的禽类并不会失掉天生的敏感,它们嗅到了空气中的危险,咯咯叫着,乱做了一团。笼门打开,紫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度的颜色……
“什么声音?”
“恩?怎么了?”
“好像院子里有啥声儿,你睡吧,我去看看……指不定是黄鼠狼。”
老三儿披上外套,揉揉惺忪的眼睛,随手拎上桌上的烛台点燃,就听后院扑棱声更加响亮,心里觉得不太对头,想了想又抄起杵在门口的柴刀,开门走去。
楼映臣撕咬折断了五六只母鸡的脖子,吐了一嘴鸡毛,背后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让他顿时警觉,被人发现?怎么会……现在他还不想和人类有什么冲突,低头叼起两只耷拉脑袋的鸡,正准备逃走,耳朵听到划破空气的某物来袭,很是灵巧地后跃一下,避开了攻击,然后冲着物体飞来的方向,恶狠狠地发出了低吼。
老三儿觉得,若不是黄鼠狼或者山上来的狐狸之类,那就只能是有人来偷鸡。悄声来到后院的鸡窝边,微弱的烛光无法照清楚那个晃动的灰色影子,但是听声音也知道,绝对不是那么小的动物,心下一阵紧张,但是趋于家养了那么久的母鸡的惨叫,他还是壮了胆子将身旁的一根粗重的棍子丢了出去。
没有传来木棍击中野兽的声音,闷闷地跌落到围栏上的声音让他明白这次的大家伙很厉害,然后,就在下一秒,他不自觉的跌坐到了地上,就在与他相距六七米的距离开外,一只诡异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那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紫色的眼睛。
第44章
(先解释只叼走两只鸡的原因:事发突然,想要赶快离开的话,是没有时间将六只鸡全部塞到嘴里的……想一下,没有手去整理,他只能用嘴巴将鸡脖子摆列到容易叼的姿势,但是突然有人出现,是没可能有那个时间的……)
老三儿自小跟着父亲在山上打猎,什么样的野兽都遇到过,渐渐也练成了过人的胆量。虽然生了一脸的憨厚,但是捕猎的技巧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
但是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被眼前的那头野兽吓到了。
按照体型来说,那头狼并不比他曾经见过的虎豹更加凶悍,但是那一双冷冷地散发着光耀的眼睛,让他从心底散发出一股胆怯的寒意,两腿不由自主地发软。
最重要的是……狼,有紫色的眼睛吗?
“妖……妖怪……”
几乎没有思考,那两个字就冲出了口,对面的狼似乎愣了一下,老三儿确定自己的话让对方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难道……它听得懂人的语言?不,太荒谬了!手中的柴刀握紧了几分,他突然间想起来自己背后还有妻子,就算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强迫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身体依旧忍不住颤抖。
“来吧。你这头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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