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杨故城沉吟了片刻，脸上浮现出思索之色。
    林氏一直在调查他，这些年他自然也有所应对。
    在大晁帝都站稳脚跟后，杨故城第一时间就培养了一批手下，组建了属于自己的班底，确定了隐藏在暗处的林氏。
    这并不复杂，因为他就是在出手万年石乳后被人追踪的。
    派人手很容易就能打探出那天约他见面的人是谁。
    后来他知道了，那天那青年名叫石羽，一个令他杨故城自叹弗如的天才人物。
    不仅如此，随着对林氏的了解越深入，杨故城就越是心惊，尤其是那位很少在外展露头角的家主。
    杨故城深知，自己对林氏没有任何胜算。
    除非借用外力，比如黑弥撒。
    但即便黑弥撒，也不愿这时候对林氏出手，也没有出手的理由。
    好在林氏的人只是跟踪调查，并没有直接对他出手。
    这些年，胡三就算是一个旁观者，见证了杨孤城在这大晁帝都崛起的每一步。
    按照这势头，杨故城一同大晁帝都地下势力，甚至是整个大晁地下势力，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武道，也将走到一个极高的层次。
    同为散修出身，胡三更能理解杨故城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容易。
    二人曾多次相互试探，但没有敌意，更像是切磋，所以也没有结下什么仇怨，反倒有些惺惺相惜了起来。
    这也让杨故城对胡三以及背后的林氏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总体而言，林氏的作风还是很正派的。
    杨故城自认为不是个好人，但即便是坏人，也更愿意和好人打交道。
    他这一路走来，得罪的仇家不知多少。
    不说他的杀手生涯，就这大晁帝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将他挫骨扬灰。
    好在他行事谨慎，黑弥撒也替他解决了一些身份问题，隐藏了他过去的行踪。
    如果让他的仇家知道了自己的家人，那后果他都不敢想。
    父亲和儿子进入林氏，虽然不是他所愿，但总比落入仇家手里好得多。
    “说说你们的条件吧。”杨故城接着道：“你们替我照顾老父与小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杨某定尽力而为。”
    “举手之劳而已，杨兄放心，林氏定不会亏待了您父亲与儿子。”
    胡三却是不急着提条件，像是与老友叙旧拉家常般，打开了话匣子：
    “小远那孩子自不必说，我们主家大人最爱惜人才！不出五年，他就会是一名天才武者，还会在炼丹炼器领域展露头角，名扬大魏帝国！”
    “您父亲想来天赋也不差，只不过缺少机缘，武道止步开元境，不过你放心，不出意外，这会儿他老人家已经在突破凝神境了！杨兄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大魏看看……”
    “胡兄……青山族长的为人我也略有耳闻，自然也是放心的，我的意思是，有什么需要用得着的地方，胡兄开口便是。”
    杨故城打断了侃侃而谈的胡三，将话题拉回正轨。
    胡三越是不谈条件，他就越是慌。
    “既然杨兄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咱就不卖关子了。”胡三正色道：“我们希望杨兄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胡兄莫要说笑了。”杨故城摇了摇头。
    “咱可没说笑，胡兄进入黑弥撒，想来也不是本意吧。”胡三接着道。
    黑弥撒的杀手，大多数是从儿童开始培养的。
    但也不尽然如此，尤其是近些年，黑弥撒在南域边疆各种动作频出，其中包括收编一些地下势力，作为黑弥撒外围成员。
    杨故城就是这么被绑上黑弥撒的贼船的。
    当然，这种外围成员，极少能得到黑弥撒的重用，是随时会被放弃的棋子。
    杨故城因为表现十分优异，才慢慢成为了黑弥撒的核心成员，并且借助黑弥撒，迅速崛起。
    这些情报十分隐秘，林氏费了很大力气才调查清楚。
    若不是林青山在大魏帝国人脉广泛，再加上多年前黑弥撒在大魏帝国露出了马脚，被截获了一些信息，不然费再大力气白搭。
    “是我本意如何，非我本意又如何？我已经是银字五三七了。”杨故城平静地说着。
    有得就有失，他作为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的武者，最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了。
    如今回头看当年进入黑弥撒的选择，他后悔吗？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回答不了。
    “此事我劝胡兄还是别说了，人族大义我不是不懂。
    但若是一个不慎，不仅是我，你们林氏也遭不住黑弥撒的报复，胡兄不会不知道黑弥撒的手段有多残忍吧。”杨故城肃容道：
    “这是一条不归路，我不可能回头。”
    “杨兄的难处我们当然知道，我们也不是要杨兄立马回头啊。”胡三沉声接着道：
    “不仅不需要杨兄回头，我们甚至还打算帮助杨兄在黑弥撒走得更高、更远！”
    胡三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杨故城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们林氏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杨故城摇头叹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如何不明白，林氏这是要他做一枚安插在黑弥撒内的间谍啊。
    他知道林氏的条件会有些苛刻，但没想到如此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他整个人。
    杨故城现在已经有两重身份了，一面是“过山风”，另一面是“银字五三七”，林氏要给他再加一重身份。
    这让杨故城很是头大。
    “我知道此事不易，风险很大，但我相信你可以的。”胡三肃容道。
    虽然这是第一次正面交流，但对于杨故城的能力，胡三是高度认可的，甚至在某些方面，他自叹不如。
    杨故城当杀手时，表现出伪装、隐匿方面的天赋，在当“过山风”时，心狠手辣、有勇有谋，完美契合了黑弥撒安排的身份与人设。
    他是一名天才演员，或者说间谍。
    这一点，是胡三极为佩服的。
    二人都是散修中的佼佼者，但禀赋不同，行事风格迥异。
    “杨兄再仔细想想，我们林氏此举，固然是置杨兄于险境，但这又何尝不是给杨兄一道护身符、一条退路？！”胡三面色诚恳道。
    黑弥撒终究只是地下势力，再强也翻不了人族的天。
    如今人妖两族局势动荡，说不动哪天黑弥撒就没了，到时候杨故城何去何从？
    “胡兄所言，不无道理……”杨故城心思敏捷，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胡三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接着道：
    “杨兄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有过多打搅，尽量降低你身份暴露的风险！而且，我们林氏暗线的能力，你也是知道一二的。”
    杨故城自然知道林氏暗线的存在。
    实际上，凡是大的世家，或多或少，都会投入一定资金去培养自己的地下势力。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杨故城现在就是大晁某世家的地下势力成员。
    这些地下势力，平时自然会有接触，或者摩擦碰撞。
    甚至大世家还会让自己的地下势力，去解决一些不能放到台面上的恩怨、争端。
    林氏暗线在多个帝国各种活动，自然也避免不了与这些人打交道。
    只不过林氏暗线很低调，以收集情报为主，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会出手。
    杨故城沉默不语。
    作为一名暴露了的黑弥撒成员，其实他没得选。
    主动权在林氏手上，胡三能跟他谈这么多，态度已经很真诚了。
    “好。”良久，杨故城沉沉地吐出了一个字。
    胡三闻言，脸上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相信我，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今日机会难得，我们不如将合作事宜，一并谈谈！”胡三接着道。
    胡三迫切想知道，黑弥撒这些年在南域行风作浪，动作频频是为了些什么，有啥图谋。
    不过可惜，杨故城虽然在黑弥撒中有着不低的地位，但也不清楚这种核心机密。
    他只能尽量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告诉了胡三。
    其中包括万年石乳的来历！
    这都是很有价值的情报，而且林氏可以拿去验证。
    除了情报，二人还迅速商定了联络手段。
    杨故城信不过身边的任何人，包括自己亲手组建的班底，因为这都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他也从没打算派这些人去暗中保护自己家人，不联系，就是对家人最好的保护。
    可惜碰到了林氏……
    “如果一切顺利，我们会设计意外揪出一名黑弥撒成员，然后在大晁帝国掀起一场围剿黑弥撒事件。”胡三道：
    “杨兄你这边自己准备好退路，最好是趁机摸进黑弥撒南域总部。”
    “好，那就暂且如此吧。”杨故城点头道。
    “既已一切谈妥，胡某就不叨扰了。”胡三起身，朝杨故城拱了拱手道。
    “恕不远送！”杨故城也抱了抱拳道。
    “保重！”说着，胡三拿起桌子上的长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院。
    为了保持隐秘，他们今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联络，更不会见面。
    而世事难测，所以二人只能拟定好未来大致行事方向，剩下的就靠随机应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