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火车的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乏味枯燥的噪音，闷罐车厢里，年轻的战士们坐在干枯的稻草上，他们怀里抱着步枪，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时东瞅瞅西瞧瞧。
    火车行进的枯燥声并没有让战士们感到无聊，他们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李康眼睛微闭着靠在车厢壁上，手上动作不停，一条暗红色的肉干被他撕成若干小块，然后不断地往嘴巴里塞，不时还会吧唧几下嘴，吃的津津有味。
    “班长，你就不怕吃撑了一会儿跑不动道啊……”边上一个战士轻笑着说道。
    李康是侦察营一连的班长，别的连队都管他叫篮球班长，笑话他是因为篮球打得好才有机会做的班长。李康对此颇为生气，争辩几次无果后也就听之任之了。
    但只有李康自己班的战士知道，他们这个班长篮球打得好、敢盖师长的冒，除此外各种枪械和战术动作的掌握在整个侦查营也是排得上号的。
    让李康做班长，战士们心服口服。
    听到战士的问话，李康微闭的眼睛有气无力的睁开，“你懂个屁，老子这是在补充体力！连长刚才不是说了么？仗打起来后很可能一两天都顾不上吃饭，你们那种小身板能挺一挺，我这大高个可坚持不住。”
    “咦……”三班的战士们不约而同的瘪了瘪嘴。
    大家可是记得很清楚，在登车之前班长一个人吃了两盒肉粥，那样的分量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把肚皮撑破了。
    见全班都在看着自己，李康收起懒散的心思，坐正身体，
    “你们知道这肉干是从哪里来的吗？”他甩着半截肉干问道。
    战士们摇了摇头，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谁有心思去关注这个无聊问题。
    李康撕下半截肉干丢进嘴里，含糊着说道：
    “登车前我刻意打听了一下，罐头是国外的，肉干则来自西康！”
    “哦！”很多战士眼前一亮，“那是挺远的。”
    大家都基本都有小学和初中文化，西康的位置在他们的脑海中若隐若现。
    “所以啊，能吃就多吃一点，这么好的东西一年还碰不上一次呢。”
    每个战士都分到了一定数量的肉干，听了李康的话后，战士们开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哟，都吃着呢！”一连连长叉着腰走了过来。
    李康动作麻利的就要起身，一连长摁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
    “吃完东西后就别说话了，抓紧时间休息，下车就必须投入战斗，这是你们的第一战，养足精神很重要！”
    “连长，弟兄们都睡不着啊，一想到马上就能杀小鬼子了，心脏砰砰乱跳，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李康握着拳头说道，边上的战士极为赞同地点头，有人已经红了脸。
    一连长的眼皮疯狂跳动了几下，他在心中叹口气，近卫第一师最好的和最不好的一点都是：全师俱是年轻的战士。
    这些年轻的士兵个个血气方刚，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劲，无论训练如何艰苦如何严苛，他们都不会喊累。
    长官的命令会一丝不苟的执行，有时还能提出建设性意见。
    这样的士兵是个长官都想要。
    但也因为他们年轻，思想太过单纯，对战场、对战争没有任何的畏惧和敬畏之心。
    同样的，他们对生命也缺乏敬畏之心。
    面前的战士个个神色亢奋，眼中有烈火在燃烧。
    他们读过书、听过戏，向往的是功名但在马上取的豪迈，霍去病、卫青、岳飞、师长江东是他们的偶像。
    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收复河山，这些年轻的战士会义无反顾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年轻的他们认为马革裹尸是一种浪漫，甚至还有人憧憬过身葬烈士园、魂归忠烈祠时的场景。
    不止三班、不止第一连，整个近卫师有90%的士兵都是这样的心态。
    战士们战意高昂、义无反顾，这是很好的，但不重视自己的性命、不敬畏战争这一点让各级军官忧心忡忡。
    指导员、教导员等天天在开会，但他们讨论出来的举措却让这些战士们更加狂热。
    无奈之下政务处只能将情况上报江东，这样的局面江东也没办法改变，每一个年轻人都要经历这一个阶段。
    对于士兵中间的狂热情绪，他给出了指导意见：
    “可以引导，但不可打压！”
    一连长听到李康的话后急忙压了压手，他担心自己的动作如果慢了，这些年轻的士兵会立刻站起来，在狭小的车厢里扯着嗓子喊口号。
    “弟兄们，战争是残酷的，很多人第一次杀人身体会出现不适感。”一连长很喜欢这些士兵，他不希望到战场后会出现无谓的牺牲，
    “下火车后士兵跟着班长、班长跟着排长、排长跟着我，一切行动听命令、听指挥，只有这样才能在保全自己性命的同时更大程度的杀伤敌人！”
    “连长，我不怕牺牲，倭寇禽兽不如！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了！”一个才刚过18岁的年轻战士大声的说道，车厢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们中国有四万万同胞，我死了还有更多的人会站起来，他们将用我用过的枪继续杀鬼子！
    我…死而无憾！”
    另一个情绪激动的战士接话道：
    “师长曾说过，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只要我们的牌位放在忠烈祠一天，我们的名字和事迹就不会被人遗忘！
    连长！我们不怕！
    国家有难，年轻人当捐此七尺之躯！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对！”
    “杀鬼子！”
    整个第一连都沸腾了起来。
    一连长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起反作用，在心中叫苦不迭。
    看着激动的战士们，他只能拿出长官的威压，高声命令所有人休息。
    “哎，真特么是群狼崽子！”
    一连长靠在车厢的角落，在心中轻轻骂了一句。
    ……
    江东与内卫队、机要处的战士们同在一节车厢。
    近卫第一师装备的是全新一代的通讯电台，50公里以内可以进行语音通话，50公里以外发电报，通讯能力极大提升。
    火车哐当哐当的往北方前进，机要处的电台始终处于开机状态，与各方面保持着联络。
    尽管头顶仍然悬着一个明亮的太阳，但吹进车厢的空气却还是寒冷的，江东闭着眼睛假寐，身体尽量缩成一团。
    “师长……”
    唐云轻轻推了一下江东的胳膊，“有电报！”
    “几点了？”江东睁开眼睛问道。
    “十点了！”
    江东先喝了一口凉水，然后才接过唐云手上的电报。
    周策勋和吕卓然带领的两个团也已顺利登车，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将晚江东两个小时到达战场。
    另一封电报是军情局转过来的，电报来自平遥城里的情报小组。
    这个情报小组一直隐蔽在县城里，目睹了事件的全部经过。
    第十五军已经彻底混乱了，与第十七军和第34师一起，溃逃向了绵山方向。
    傅跃在日本人的帮助上留守平遥县城，一些没能逃出去的溃兵被日本人塞到了傅跃的部队里，目前傅跃手上的兵力已经超过了4000，今日过后这个数字恐怕还会增加。
    江东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把所有的情报都看完后他对唐云说道：
    “回电军情局，让他们盯死傅跃，我要这王八蛋的命！
    再给第一师发电报，让张胜清注意堤防溃兵，如果遇上成建制的溃兵就地收拢，到达指定作战位置后等候命令！”
    唐云一一记下，然后交给江东检查，确认无误之后才发出去。
    “二牛！”
    赵二牛始终没有休息，江东问道：
    “现在的位置？”
    “已经过了洪洞，应该快要到赵城了！”
    赵二牛回答。
    “唐云，给卫俊如发报，告诉他们我们三个小时就能到，务必要坚持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