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牺牲了，就在‘四一四’案中。”
    林宇说这话时语气冰冷，没带一丝感情。
    “牺牲？不可能，他当时明明逃出去了……”
    “后来因为体力不支落水，尸体都没能找到。”
    顾峰接过话茬解释起来，目光在看陈友爱的同时，也在不住地用余光观察林宇的反应。
    可是，林宇此时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
    倒是在和陈友爱聊两句后，居然还能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我看过你刚刚的供述，其实犯罪的事都是和盛集团的人在做，只是假借思科集团的名义，并利用思科集团进行资金周转。
    当时，你已经猜到警方会对思科集团动手，所以你想向案发前因为调查你们而见过数面的林毅还有林于两名警官求助，重点打击和盛集团的势力，避免思科集团受到牵连。”
    “对，是这么回事。”
    “可是，我们警备系统的人都知道，林毅和林于两名警官是父子关系。
    这两人间，显然林毅警官看起来更沉稳可靠。
    你为什么想见的人不是他，而是他儿子林于？”
    “林毅警官牺牲了，我怎么找他？”
    在陈友爱质疑林于牺牲一事的同时并未提林毅时，林宇已经猜到他恐怕知道林毅之死的事。
    之后的这些话不过是试探，想确认一下这件事而已。
    果然被他猜中，陈友爱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知道林毅警官牺牲的事？”
    “我……当时在现场看到林毅警官中枪倒地，当然知道……”
    “这也是你知道林于警官逃出去的原因？”
    “对……”
    林宇和顾峰皆沉默了。
    刚刚在听到陈友爱提林于逃走一事，两人都有猜测他知晓的原因。
    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亲历者。
    他们两人不说话，陈友爱却没有停嘴。
    在得知林于已死后，陈友爱也在观察台上两名警官的反应。
    他虽知查出凶手替陈和平伸张正义本就是警方的职责，但他也深知若是自己能在旧案的线索上给警方一些提示，警方会对自己更信任一些，查起案来也会更卖力几分。
    他的想法虽然看低了警方几分，但林宇和顾峰自然不会不欢迎他多说几句。
    两人沉默间，就听陈友爱继续谈起当年之事：
    “和盛集团当时派来一队人督导我们，他们说江大的业务由他们负责，不需要我们插手。”
    “是吗？据我们警方所知，陈永齐和陈和平与江大校长之间的博弈可是持续多年……”
    “那都是和盛的人走后的事了。
    和盛留给思科一个被驯化的江大，你觉得我那哥哥作为商人能不动心吗？”
    林宇知道与陈友爱说陈和平的坏话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点头权当陈友爱说的是事实，然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总之，那时的江大并不是我们思科集团的天下，而是由和盛直接控制。
    所以，你们警方在‘四一四’案时对付的是和盛而不是我们。
    但是，督导组为让我们能心甘情愿地替他们背锅，把我拉到他们犯案的现场。
    他们让我见证了案发的全过程，让我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火拼，只是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警方为清除他们保护江大愿意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导致他们也损失惨重。
    还好我不是核心成员，只是个见证者，所以有机会从后门溜走。
    我逃出来后不久，就被和盛的人抓住。
    他们告诉我不许把这些事透露给任何人，就算是我哥也不可以。
    我知道如果我一旦说出去，他们一定会知道，所以真就瞒了我哥这么多年。
    他在入侵江大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他多次让他不要这么做。
    这既侵犯和盛的利益，也侵犯警方的利益。
    可是他并没有意识到我阻止他的原因，只当是我胆小，所以就让陈永齐去做这件事。
    最后……唉……”
    “你能提供和盛派来江城督导组的相关信息吗？”
    “能，刚刚我已经……”
    听到林宇的问题，陈友爱的目光扫向顾峰。
    顾峰赶紧告诉林宇：
    “我刚刚已经和陈友爱聊过，他可以协助我们给那批人画像。”
    “那就好。”
    林宇瞥了一眼手里那份没来得及看的有关“四一四”案的资料，然后顺势塞进包里：
    “顾队长，差不多了……”
    林宇话说到这儿，顾峰自能猜到他是想结束审讯赶紧看“四一四”案的事。
    他也看出能从陈友爱那里获得的信息已经不多，等有问题再问他也不迟。
    于是，他便依了林宇的想法，将陈友爱送走。
    可是他刚送完陈友爱回到座位，就听林宇发号起“施令”：
    “顾队长，麻烦你把莫是非找来。”
    “嗯？莫是非？你要查金葵花案？”
    “嗯？难道不应该查金葵花案？”
    “怎么会是金葵花案？
    你刚刚不是一直在问“四一四”案的事情吗？”
    “‘四一四’案我只是随口一问，金葵花才是真正的重点。”
    林宇反手敲着桌上的卷宗：
    “旧案已是往事，虽然该破，但并不急。
    可金葵花案就发生在眼前，你要不破它又会变成悬案，最终再难有侦破可能。”
    林宇这番话有理有据，使顾峰也不由得直点头：
    “你说的也对，金葵花案不破，厅里恐怕要扒了我的皮。
    相对而言，“四一四”的旧案重要性反倒应该向后靠一靠。
    况且两案有关联，破金葵花的案子与破“四一四”案并不冲突，其中轻重缓急已经很明了。”
    顾峰这段话像是在对林宇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在说的过程当中，他的目光一直未离过林宇的脸。
    可林宇的表情却和之前一样显得冷漠，并无半点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
    这段表演全都落在观察室的罗君欣和李梦瑶眼里，两人这才真正相信林宇所做出的承诺并不是开玩笑。
    他或许真能做到让查“四一四”案与隐藏自己身份不冲突。
    若如此，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与顾峰的周旋在莫是非走进问询室的一刻暂时告一段落。
    之所以选择在问询室，而不是在审讯室询问他，是林宇考虑到此人身上藏着的秘密，需要客气一点才能套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