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峰哪能听不出林宇话中有话：
    “你想说我和她有暧昧？”
    “这是你自己说的。”
    林宇漫不经心地拈住档案的一角，向后翻开一页，头也不抬：
    “你要是想自证清白，就聊聊‘罗小丫’这个外号……不，应该说是昵称的由来吧！”
    “这是她自己起的。”
    “清白”对顾峰而言自然重要，他虽不明白林宇为何揪住“罗小丫”这个名字不放，但也只能顺着林宇的意思说出实情：
    “我第一次去江大办案大概在二十年多前，那是我才刚到学院所工作不久时的事。
    有个老师报警称在内湖发现一具漂浮的尸体，所以老潘让我带队去看看现场。
    我们刚从警车上下来，就发现有一个人早已等在车边，那个人便是罗小丫。
    我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青春，干净，长得甜美，一笑脸上总还带着两个小酒窝，总结起来就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她带我们走到内湖边发现尸体的地方，然后背对湖面不敢看。
    那副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咚咚咚”
    林宇用手指关节叩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将顾峰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顾队长，我想听的是‘罗小丫’昵称的由来，不是你的初恋日记。”
    “什么初恋日记？！”
    顾峰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露，若不是头发不长，此刻当会是根根直立。
    “要听吗？”
    林宇将手机从桌下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然后按下播放键。
    刚刚顾峰陈述的声音从手机的扬声器中传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行，我的错！”
    顾峰以第三人的角度听到录音，自己都差点吐出来，他趁林宇不备，伸手穿过林宇胳膊关掉手机上的录音：
    “我直接说重点！
    浮尸案其实是个误会，内湖上漂的是一具仿真娃娃。知道真相后，罗小丫心中一松，又觉得麻烦我们一趟很不好意思，就约我们下班一起吃顿便饭。
    由于当天除了江大的案子并没有其他的事，所以我们几个出警的人就答应了。”
    “出警的具体有几个？”
    “三个，我、林毅和高峰。”
    “……”
    林宇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颤动，又瞬间恢复平静：
    “行，继续说。”
    “吃饭时，我们三个调侃罗小丫不敢看湖面的窘样，她说自己有个昵称叫‘小丫’，意思是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丫头，所以害怕是天经地义……”
    “哦……”
    林宇打断顾峰的话：
    “之后你们三个……不应该是两个，在罗苏一事上兄友弟恭一阵礼让，结果罗苏谁也没看上，导致你们单身至今？”
    “为什么是两个？”
    “林毅警官人品贵重，有妻有子，不会掺和你们的事。”
    “你见过他吗，就这么信得过他？
    你可别忘了，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林毅他那时也单身着呢！
    而且……你怎么知道罗苏谁也没看上？兴许她是在我和高峰之间难以抉择呢？”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林宇将手中档案合起：
    “我会向陈局长提出申请，让你退出本案调查。”
    “什么？！”
    刚从美好回忆中走出没多久的顾峰，听到林宇这话如遭五雷轰顶：
    “为什么？”
    “回避原则。”
    林宇只用了短短四个字，就让顾峰如坠深渊：
    “你怀疑罗苏？”
    “已经和你无关了。”
    冷，很冷。
    这是顾峰此刻的感受。
    他浑身一激灵，瞬间自座位上弹起，双手按在林宇面前的桌面上，肉眼可见的颤抖不停：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徇私！”
    “你的保证和嫌疑人说自己没罪一样，苍白无力。”
    “林宇！这里是江城！我才是江城市刑侦队的队长！
    查案是我的事，你不过是个顾问，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喂？什么事？怎么这么吵？你是和顾峰吵架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顾峰的火气浇灭下去。
    林宇不知何时拨出一个电话且按下免提。
    电话里传出的是陈局长的声音。
    “是的，我在和顾队长吵架。”
    林宇一点都没有拐弯抹角，把顾峰吓得够呛。
    可任凭他不住地向林宇挤眉弄眼做各种手势，林宇都不予理会：
    “我们在他是否能够继续调查江大案子上产生分歧，需要您决断。”
    “啊？什么？你让我决断顾峰是否能继续查案？”
    夜已深，陈局长接到林宇电话时已经猜到是大事，也曾经设想过各种可能。
    但他万万没想到林宇要讨论的议题居然“大”到这个地步！
    “没错，顾队长和我们即将要调查的嫌疑人罗苏很可能存在感情纠葛，根据回避原则，他必须退出案件调查。”
    “哦，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林宇分明听见电话那端的陈局长呼吸比刚刚顺畅许多：
    “我可以以我江城市局局长的职位和名誉替顾峰担保，他与罗苏之间并无不正当关系，没有回避的必要。”
    “为什么？”
    有陈局长保证，林宇对顾峰已不再怀疑，但对个中原因却充满好奇。
    “这个嘛……顾峰没和你说？”
    由于开着免提，顾峰和林宇同时听到陈局长的话，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四目相对。
    顾峰眼中满是尴尬，林宇眼中则尽是疑惑。
    “陈局长，你先挂吧，我和林宇私聊。”
    终究是被当面揭短的当事人最绷不住，一分钟的沉默后，顾峰故技重施，以极快的速度伸手穿过林宇的胳膊挂断电话。
    “十年前，苦苦暗恋罗苏的我忍不住表白，但是被拒绝了。
    从那以后，罗苏和我断绝一切关系。
    她做得很绝，为不和我再有瓜葛，她连高峰和林毅也没再联络。
    十年以来，我们再去江大办案也未曾见到过她，从此就成了陌路人。
    至今我都想不通，她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她不过是不接受我的表白，拒绝我以后完全可以和我继续做朋友，没必要这样决绝。”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你眼里的‘完全可以’，或许对她真的是禁忌。”
    “或许吧……”
    顾峰用身体语言向林宇表演“垂头丧气”，但很快，他便又挺直腰身，目光恢复清明：
    “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要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