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充斥的山洞中，大笑声响起，陆叶只觉自己的耳膜都在震颤。
    四周的黑暗也在那笑声中，如潮水一般退去，渐渐地，昏沉的光芒沁入，让陆叶的视野慢慢恢复。
    他终于看到是什么东西挡下自己的磐山刀了，那赫然是人家的两根手指，就这么轻飘飘地夹住刀身，自己竟是抽之不动。
    更看清自己方才那一脚踹中了什么……那居然是人家的老脸！
    此时此刻，当黑暗消散时，他就保持着出刀斩落，一脚踹出的姿态，身形僵硬。
    他不清楚对方在笑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对方想杀自己的话，自己早死一百遍了，大脚的阻隔让人看不全对方的容貌，但这模湖的轮廓却给他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刀身上传来轻微的斥力，陆叶顺势收刀，往后退了两步。
    一张略显苍老，发须皆张的脸庞印入视野中，对方就端坐在那里，笑吟吟地打量他，好像一头雄狮在审视自己的猎物，又带着一些莫名的味道。
    “你……”陆叶的表情变得惊疑，因为他认出了对方。
    倒不是真的跟对方认识，而是远远看到过他。
    近三月之前，他与朴克在垂钓岛上钓鱼的时候，曾有至强者大闹万象海，当场格杀了一个万象星系的日照，遁走之时途径垂钓岛，陆叶曾远远地惊鸿一瞥，看到了那人的样貌。
    怪不得方才有些熟悉的感觉，因为面前的老者，正是当初从万象海逃走的那人！
    当日事发之后，万象海那边很快平静，之后也没有任何动静，陆叶虽知万象星系不可能这么善罢甘休，但日照层次的事，终究不是星宿能够打探的，他只推断那个杀人的家伙应该是逃走了，否则万象星系不会没有宣扬。
    却不想，人家居然躲在这里！
    可以肯定的是，万象星系的强者必然在寻找此人的下落，只怕整个星系的空域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至于这老者如何躲过人家的追查搜寻……那显然是人家自己的本事。
    此时此刻，只怕整个万象星系的强者都以为这老者已经逃出了本星系，他留在这里，反而有些灯下黑的巧妙。
    可让陆叶搞不明白的是，这人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朱元把自己带过来？
    到了这时，他也慢慢琢磨出一些东西了。
    四人一同前来，包括朱元在内，三人全都被杀了，反倒是自己这个修为最低的没死，若说这老者不是对自己有所企图，陆叶无论如何都是不相信的。
    可为什么会是自己？
    就因为在垂钓岛上的匆匆一瞥？
    当时他并没有察觉到对方有关注自己的迹象，但人家修为高绝，自己在观瞧他的时候，反被他注意到，也是正常的事。
    应该不是要自己的性命，如果要杀自己，无需这么麻烦，他也不用冒着暴露的风险继续留在这里。
    更不可能是因为陆叶看到了他的容貌，这老家伙行事就没有藏头露尾，看到他容貌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刹那的心念浮沉，陆叶想了很多，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反倒是老者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有些炸毛。
    “九州修士，骨头还是这么硬啊！”老者笑吟吟地望着他，好似长辈打量晚辈的眼神，隐约还有些赞赏。
    陆叶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绪，没有流露出半点破绽，只做不解的模样：“前辈说什么，晚辈听不懂！”
    “你不是来自九州？”老者神色不变，耐人寻味，不过哪怕是凭他的眼力，竟也看不出陆叶表情有任何不自然的变化。
    陆叶徐徐摇头：“我来自无双大陆！”
    他出身九州之事，便连汤钧都毫不知情，一个只曾照过一面的日照如何能够知晓？但陆叶心里清楚，对方既然敢这么问，必然是看出点什么了，可自己身上能有什么破绽，居然让人家窥得破绽？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杨青当初还特意叮嘱过他，日后行走星空，千万不要提起九州，带他去轮回树那边的时候，更是借九天之名行事。
    就是因为前九州时代的强者们招惹了太多仇家，如今哪怕万年过去，可仇恨这种东西，根子种下了就很难消除，尤其是那些曾经攻打过九州的界域强者们，对九州这两个字眼肯定是极为敏感的。
    所以陆叶想弄明白，面前这个老者，为何能判断出他来自九州。
    正想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刺探一番的时候，老者却微微一笑：“你若不来自九州，身上为何会有天机盘的气息？”
    陆叶的童孔微微一缩，终于弄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原来是天机盘。
    每个九州修士，哪怕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身上也是有战场印记的，因为只有战场印记，才能让人进入灵溪战场和云河战场，才能查探获取功勋战功，才能便捷地与人传讯交流……
    对九州修士来说，战场印记这东西是必备的。
    而战场印记是小九赐下，小九是天机盘器灵和九州本源的结合，九州修士有战场印记，自然会有天机盘的气息。
    按陆叶得到的情报来看，前九州时代被众多强敌围攻的时候，天机盘还没有诞生，是九州强者们察觉到事态不可挽回，才合众强之力，打造了天机盘，借天机盘的威能，将九州从原来的位置挪移走了，脱得灾厄，这万年光阴一直待在玉螺星系的偏僻角落，不曾与星空接轨。
    换句话说，那些攻打九州的敌人大概率是不知道天机盘的存在的，唯有九州本土修士才能知晓此神物。
    一念至此，陆叶心头一动，望着老者道：“前辈你……”
    老者神色一肃：“老夫乃天洲人皇宗，马斌！”
    天洲……
    人皇宗……
    当这几个曾经有所耳闻的字眼震荡陆叶耳膜的时候，所有的疑惑都豁然开朗。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还能见到前九州时代的强者！
    因为根据小九当初给他提供的情报和展示的战况来看，当日之战，前九州时代所有有资格参与其中的修士，都冲进星空作战了，换句话说，修为只要到了星宿都杀进了战场中。
    那一战最后结果如何，陆叶不清楚，小九也不清楚，因为当最后决战打响的时候，天机盘的威能催动，九州挪移走了。
    但情况显然是不乐观的，有本界域作为退路，前九州时代的修士还能退守养伤，恢复，没有本界域作为退路，那就是死战到底的局面！
    便是打个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
    陆叶一直以为，前九州时代的强者们都战死了，就算没战死，这么多年也应该老死了。
    因为按照现有的修行体系来看，星宿寿元可足两千年，月瑶四千年，日照八千年，长寿者或许可以多活一些年月，但想存活万年还是很难的。
    当然，这个数字是理论上的，事实上修士在成长生存的过程中，时常与人斗战，受伤乃是家常便饭，哪怕有所恢复，也会影响自己的寿命，所以汤钧那边才会快到寿元大限。
    这马斌能活到现在，却是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付出了什么代价。
    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在说谎，可陆叶觉得这是完全没必要的事，人家这么大一个日照，真要想从他这里打探什么情报，手段有的是，没必要谎称自己是前九州的人。
    最重要的一点，马斌提到了天机盘。
    这应该是唯有前九州出身的修士才知道的秘密，现九州时代，也只有陆叶一人知晓。
    保险起见，陆叶还是问了一句：“天机盘是什么？”
    马斌呵呵一笑：“别装模作样了，老夫当年参与过天机盘的打造炼制，它的气息我再熟悉不过！只不过万年不曾感受，日前察觉到，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不必再试探什么了，呼了口气，陆叶正了正脸色，收起磐山刀，对着面前老者肃然一礼：“兵州，碧血宗陆叶，拜见前辈！”
    “兵州出身？好！兵州以前有个正气宗，个个都是你这样的硬骨头！”
    “兵州如今有正气门，倒是没有正气宗。”陆叶道。
    “许是以前传承留下来吧，万年光阴过去，很多东西都变了。”马斌神色唏嘘，伸手示意：“坐！”
    陆叶老老实实在他面前盘坐下来，想了想道：“前辈当日就发现我了？”
    他问的自然是近三月之前，垂钓岛上的事。
    马斌颔首：“正是察觉到你身上天机盘的气息，所以老夫才对你留了意，再让人调查了你，想办法把你引到这里来。”
    这么来看，朱元果然是马斌的人，也是在马斌的指示下行事的。
    陆叶皱了皱眉道：“这么说来，朱元不是天衍星系的人，这一趟运送物资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马斌道：“不错！不过朱元办事还是很缜密的，他怕你疑心，特意又招揽了两个人手一起。”
    “那所谓的从天衍星系借道入云尚，便可抵达玉螺的情报……”
    “假的，是他找人散布出去的，不过从天衍借道确实可入云尚这一点是没错的，云尚星系的修士也是通过这个法子来万象星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