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被捡回来的时候,他甚至不看着爱丽丝就睡不着,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爱丽丝养成了带着他睡觉的习惯。
所以她知道久作说的是实话,现在都已经深夜了,他其实早该困了,不去睡不过是因为不安心罢了。
果然,才刚刚躺进被子里一会儿,梦野久作就打起了哈欠,眼睛也水汪汪的了。
“睡吧。”爱丽丝隔着被子拍了拍他。
“妈妈不睡吗?”梦野久作的小手抓着被子,软乎乎的说。
“等一下就睡了。你先睡。”
“嗯。那久作就先睡了哦。”小朋友很乖巧的点了点头,正准备闭眼睛,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开口,“妈妈。”
“嗯?”
“久作会很快长大的,等久作再长大一点,就去把妈妈不喜欢的人都杀掉。”他说着,小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轻轻的拍了拍爱丽丝的手,“所以,妈妈不要不开心。”
他说得非常郑重,说到“杀掉”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如同吃饭喝水。爱丽丝很早就知道梦野久作的心性异于常人。作为精神系异能力的持有者,虽然这两年他的行为模式越来越趋近一般的孩童,但某种根深蒂固的异常性始终存在。爱丽丝曾经和森鸥外讨论过,他们都觉得这也许是无法扭转的。
——梦野久作所看见的也许是与他们都不一样的世界。
——就像爱丽丝至今为止都没弄懂为他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认为她是“妈妈”一样。
但是,即便弄不懂也没有关系,即便异常也没有关系。
“比起这个,妈妈更喜欢小久可以平平安安的。”金发的少女随手将垂下的发丝夹回耳后,微笑着捏了捏小朋友的手,“乖,睡吧。妈妈在这儿呢。”
“嗯。”孩童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乖乖闭上了眼睛,“妈妈……”
“嗯?”
“久作最喜欢你了。”
“乖,我也喜欢你的。”
***
孩童均匀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绵长而稳定,爱丽丝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的睡熟了,才将梅泽金藏的戒指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伸手关上了灯,轻轻的打开了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走道里亮着昏黄色的夜灯。爱丽丝从灯下走过,看向了两边的墙壁。
墙上挂着用木头镜框框起来的各种照片。这是一面照片墙,所有照片和镜框,都是小朋友们自己动手做的。
所以有的粗糙,有的精致,有的连钉子都敲歪了,还画着堪称猎奇的涂鸦——据灵魂画手太宰治所说这是向日葵。还有的则小心细致的均等分涂成了彩虹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煞是热闹。
而在照片之中,就是那一张张她熟悉的脸。
樱花飞舞的背景上,穿着水手服依偎在哥哥身边的芥川银。小姑娘牵着哥哥的手,笑容甜美得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这是两个孩子的初中入学式上照的。
坐在客厅沙发上,按照爱丽丝的要求捧着自己的诗集的兰波。黑色长发散落在肩上,法国青年的微笑优雅隽永。这是他们家诗人的诗集出版的时候照的。
绿眼睛的名侦探缩在诊疗椅里打瞌睡,腿上还搁着她的大部头精装医学专业书。薯片袋子翻了,大半都撒在了身上,贝雷帽要掉不掉的挂在脑袋上,倔强的短发翘得桀骜不驯。这是兰波来玩儿的时候她偷偷照的。
诊所的大门外,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一脸委屈,边上暴躁的金发少女伸腿正准备踹过去——这个是什么时候照的啊。
爱丽丝的指尖婆娑着镜框,笑了起来。
然后,还有生日系列。
被孤儿院的孩子们簇拥的织田作之助一脸“冷漠”——说起来太宰治混在小孩子中间真的毫不突兀。看着掉在地上的蛋糕,瘪着嘴下一秒似乎就要哭出来的梦野久作。糊了中也一脸蛋糕,正被他抓着衣襟,顶着满是奶油的脑袋还能对准镜头笑得一脸灿烂的太宰治。给中也带生日帽的兰波笑脸温柔,金绿色的眸子完成了月牙的弧度,而寿星对着镜头,一脸的不自在,伸手正准备抓头发。龙之介绷着个小脸,皱着眉一脸严肃正经的切蛋糕。银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特别虔诚的闭着眼睛许愿。
还有爱丽丝的生日。带着各种耳朵的少年少女们簇拥着正中间的她。最难得的是森鸥外也带了耳朵。笑容温和的黑发男人顶着尖尖的狐狸耳朵站在一群少年少女后面,居然意外的相称和谐。
而正中间的金发少女笑得那么开心。满脸兴奋的红晕,牙都露出来了。
照片的背景从小小的诊所小房子,变成了豪华的大房子,孩子们从小小只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爱丽丝的嘴角弯弯,却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喉咙口有点堵。她伸手按住心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走到了客厅的窗口。
客厅就在首领办公室的正楼下,室内没有开灯,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浮动在横滨特有的明亮夜幕上的明月。
月光洒向她脚下的这座城市,从如此高层看下去,在月色之下,是车水马龙,霓虹灿烂,万家灯火。
万家灯火——这里是她的家,这一片月色之下,又是多少人的家呢?
被具现出来的人形异能力站在少女身后,从他的角度看出去,只穿了一件连衣裙的少女站在挑高的巨大落地窗前,那纤细的背影被夜色与月光衬托得近乎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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