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一层皮都要给她搓下来的季无念忍不住皱起了脸,但对方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随意摆弄着在水里的她。她擦背的时候会推着季无念的肩往前一些,那边的触感不太对,季无念挪了眼神去看,就见锁骨的地方轮廓有些杂乱,应该是骨头没有长好。
想来也是,他只是需要她活着,甚至巴不得她废了,又怎么会好好得给她治伤。
想通了的季无念也没什么太多的感慨,脑袋垂下去的时候还顺道数了数自己胸前有多少道疤。
管笙那时候大概也是暴怒,光是刺穿了她的就有八刀。
不知道手会不会酸……
胡乱思考着的季无念被那侍女从浴池中捞起来,放倒在了一旁的椅上擦拭。正好她侧头的方向有一面镜子,她可以将自己身体的状况收入眼中。
倒是也没缺胳膊少腿,就是右肩不太对,胸前好多疤。手脚似乎也应长久的不运动变得有些松弛,原本该有的肌肉都软了下去……
不过脸还是个美人,笑起来太阳似的,还有几分狡黠、像个狐狸。
说到狐狸,季无念趁着那侍女转身拿衣服的时候看向自己腰间,正见一只火红的狐狸蜷伏昂首,看向背处……
她有一瞬间的愣,然后在下一瞬间回神。
那个冷面的侍女给她穿上了一件浅白长衫,又推来一辆轮椅将她安置。之后的路径不回寝殿,是从另外一个方向去了另外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很暗,有一面刻了纹的墙。同样的纹路印在房间的地上,而季无念就被停在了那个纹路的中央。
她看着那个侍女离去,又垂下眼眸去看地上的纹路。她以前只觉得这个纹路的样式不错,是在看了许多月白的典籍之后才意识到这里面还有些典故。这样的纹有开天辟地的意思,饱含了某种远大的理想和愿景。季无念觉得讽刺,还是将目光转向慢慢走过来的男人。
这副样子其实比她见过的真人要好看亲近一些,可她一旦有所意识,无法挪动的四肢便会自顾自得缩紧。她没办法控制,只能跟着他接近的脚步拼命得告诉自己放松。然而这是没有效用的抵抗,她明显不对的状态已然映入了此人的眼帘。
“无念,”这个人在她面前蹲下来,似是要配合她无法好好抬起的头颈。他带着笑,一只手搭在季无念的肩上,“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呢?”
不知道,不想知道。
她用眼神回答,对方却似乎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他笑问,“以前的事你记得,对吧?”
她不想答。
这个人直视着她的眼睛,胸有成竹得解释了答案,“是那位‘神上’让你想起来的,对么?”
季无念把震惊往底下藏,又成功得让他翻出来。他拿着季无念递给他的答案,又用手去抚摸她的脸颊,“既然记得,那你便应该知道,我与你、该是最理解对方的……不是么?”
是么?
季无念眼中的情绪有些强烈,牵动了此人的一丝讽刺。他的笑意褪去了一些,用两只手将季无念的右手捧在了掌心。他似是在对着那只右手说话,颇为惋惜,“你曾说‘天不为人人侍己,奉心祀求皆可弃’……若为心中所向,穷极一切、燃尽自身也不过小小之代价……”他抬起了头,看向季无念的眼睛,“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么?
他好像听到了季无念的反问,仰着头笑说,“那些‘神’肆意玩弄我们的生命,毁了我的世界、又将我囚在这里……”他轻轻摸上季无念的脸颊,视线落在的是他自己的指尖。“我要向他们报复,要去夺取他们生存的地方……你会帮我的,对么?”
帮你?
季无念看着他,似是在嘲笑。
帮他便是在毁灭季无念自己生存的地方,他当她是傻么?
而且他需要的是她的帮助么?他需要的、是她的屈服。
这个说着讨厌“神”的人在做着和他们一样的事。季无念可以理解,但也不妨碍她觉得这个人悲哀。
道不同、不相与谋。
“无念,”他唤她,手又回到了季无念的手背上。“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他问她,眼中流露出深刻的同情,“你我只是他们的玩物,腻了便会丢弃,烦了便会毁灭……若我们不去抗争,便会永远得困在这里。”
困在这里也可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呵。”他突然笑,拇指在季无念的手背皮肤上前后摩挲,似是在描绘她凸起的骨线,“你啊、真是变了……是因为那位神上么?”
他轻轻得问,“是她让你变得在乎了?是她让你变得……会疼了?”
季无念看着他的手指,一点点向下、一点点来到了她自己的食指指尖。他好似在欣赏季无念好看的指甲,指腹在那片圆润上流连忘返。
他轻声说着,“你以前……可是不会这样的。”
“咔嚓。”
季无念的额间瞬时暴出冷汗,头都有些发晕。那种剧痛会引起全身近乎痉挛的反应,她的嘴会不自觉得张开、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以前什么都能受着、什么都无所谓……可不是现在这种软弱的样子。”
这个人又抚上季无念的脸颊,在她的汗水中慢慢用力。他收紧的四指在季无念的颈后死死勾住,好像很快就会按破她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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