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可看季无念这破破烂烂的样子又不能发出来。尤其是她还跟个孩子似的把自己蜷起,又这样直直得望着她……
……可怜兮兮又傻了吧唧的。
她的血流得太多,伤又太重,让人都迟钝了。她看着月白,知道她好像有些生气,可脑子里
空空如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些空出来的地方全填了月白,一下子只有她。
单纯就是她。
这个她走到了季无念的面前,在她身前蹲下,用微皱的眉将季无念的脑海填得更满,再用一道下沉的目光将季无念的意识拉回。被冻住的左臂光看都会有些惨,季无念有这个自觉,便打算笑一笑,找点什么话说……
“闭嘴。”
月白真的头疼。季无念去的地方时间停滞,她度过的三天在此世并不存在。月白从意识到她失踪到在千里之外感应到沉凝身影,之间不到一刻。而她自己刚刚在无极便消耗过重十分难受,赶过来时读了沉凝识海,心里更是不舒服。
沉凝看到的那些东西暂且不谈,光是季无念在里面的那份逞强,就叫她越看越恼火。
疼就说,累就停,一直笑着,骗人骗己。
刚刚她自己一个人要撑也就算了,现在面对月白要还这样……月白本来就因为魂力消耗有些暴躁,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真把她捏碎了。
季无念对自己真的够狠,一刀下去削进骨头,又用寒冰冻了大半。说硬是硬,说脆也脆。月白自身消耗很重,现在头疼得涣散。编理之事本就细致,她又状态不佳,再给季小狐狸气一气,她这条手臂就真的别要了。
手中金光相附,流入寒冰,化去霜冻,以细腻温暖的肤色代替裸露的红色肌理。月白睁眼时还皱着眉头,心里却稍稍平静一些。
还好,季无念身上有月白之前给她的药,还吃了沉凝给她的九连丹。虽然现在看着鲜血淋漓,但至少保下了命来。至于其他伤势,待月白恢复一些,总能给她全都治好……
“月白……”
这声音软绵绵的,又虚,偏在后段似有似无得加重,好像有些感慨。月白抬头,在头疼欲裂间见着她的浅笑和一双半阖的眼。
温柔,眷恋,舍不得。
她很累,可又想看着她。
月白心口泛起了疼,却还是皱眉、伸手。
在阴影笼罩时,季无念有一些瑟缩,显露出的真实面容就保留了那一丝怔愣。而周边环境变化,更叫她转动不及的脑子有些卡壳。那无边大泽的水汽变得清凉,水边的草地成了软床,和煦的阳光被房屋遮挡,只由身旁高窗漏得几缕亮光。
她的眼睛眨两下,双唇之间开了一道细细的口。
傻乎乎的。
拿去她面上伪装,月白又收去了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叫季无念的背裸露了出来。上面的灼伤狰狞,皮肉还有烧焦的黑色,跟树皮一样皱在那里。月白看着头一疼,眉间皱得更紧。
“……不太好看吧……我……”
一道净身咒打断了她的话,更有一颗苦得让她呜咽的药被塞进了她的嘴里。月白不想听她胡说八道,扶着人让她侧躺,又拉过一旁的薄被,盖上她所有伤痛,只留一张怯生生的脸。
无心哄她,月白自己也被头疼折磨得不行,语气不善,“闭眼。”
季小狐狸好像没听懂,微微仰着头望她,不想放她离开视线。季无念其实很累,意识更加涣散,身子倒在床上,可心却还没从刚刚的下落中回复平稳。口中都是苦味,有苦难言。
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月白头疼,心烦,想揍她,但最后只是撤去衣服,也躺在她身边。凑过来的季无念压了她半身,枕在她肩上。
肌肤相贴,体温相合。有一边的烦躁被安抚,有一边的疼痛被镇静。
她还在这里。
“月白……”
眼神中的那些东西换进语气里,轻盈得落在月白颈边,叫她按下了诸多烦躁。这里已是安全的长夜,惹事的狐狸在她的怀里。
“休息,醒来再说。”
醒来再说……那便是醒来、还能见她……
霎时间一颗心落了地,自虚无之中寻到了一个安身处。季无念攀着月白的身体,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低沉矫情,想笑自己、又好累……
既然醒来还能见她,那便……
睡一会儿吧……
***
“跟我来。”
“不走?”
“现在不和我走,就没机会了。”
……
季无念慢慢睁开眼睛,视野中又是一片白,像是沉凝铺在她身下的皮草。可她身下又是软的,还暖……她慢慢起身,胸前吊坠留了个尖尖,点在那起伏的白衣上,干干净净的。女人的身体也比坚硬的土地要柔软,摸一下、还比沉凝的皮毛要顺滑……
有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手按住。季无念顺着抬头,看月白一张好看的脸。她的眉细,平日衬得眼中凉薄,此时微微蹙起、反而显得有温度。这温度是春日的江水,依旧凉、依旧冷,可缓缓向前,要万物花开。
明明就在身旁,季无念却有些想她。
她看得出月白身体不适,所以吻只落在她唇角。月白没有推开,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那处还有烧伤的痕迹,中衣之下的皮肤其实比周边的更加得滑。火焰烧去了她皮肤上的纹理,留了诸多平滑的起伏和凸起。月白轻轻问她,“还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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