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看紫薇战车彻底消失于空间门户，大昊阳收敛了光炽大手。
    空间门户的万里空际顿时恢复平静。
    大重阳等人面面相觑。
    感觉像是出手无功。
    多少年来，唯一听过大昊阳失败的事，无非就是追杀魔帅温翦。可那是在魔界，而且还要提防魔皇温布刹。
    甚至有金狁族蔡章雍帮着遮掩行踪，让大昊阳难以推算蠡测。
    在神界，神主级的大昊阳，不敢说全知全能，可也基本属于无所不能，素无败绩。
    那仙族战车明明在眼皮底下，居然失手。委实令大重阳等三王思之不透，心觉怪异。
    大昊阳缓缓飞来。
    大重阳三人相继行礼。
    大昊阳略一颔首，不疾不徐地道，“那仙族战车之人是不是乘坐大覆阳的神辇而来?”
    大奥阳尚在盘算该如何措辞为兄长卸责。
    大重阳抢先道，“首座大人，本座也曾动疑，可惜中途被大奥阳所阻。导致功亏一篑……”
    这是开始告状了。
    看了一眼大济阳，续道，“还有大济阳也是，不分青红皂白，以私人之谊为重，帮着大奥阳对付本座。”
    大昊阳轻轻点头，对欲要辩解的大奥阳、大济阳摆摆手，示意他们莫要开口。
    接着，对大重阳沉声道，“你办事细慎，此节我素来深知，才让你陪着本座抓捕幽萤。
    可你一声不说，悄悄跑来天使丘，让本座以为你被幽萤害了性命。
    东觅西寻，四下寻找。
    若非你们相斗，异像频生，本座得以顺藤摸瓜摸来，不定找到什么时候。”
    大重阳陡愣，要点不问，非在细节穷追。极不像大昊阳的平日风格
    不过能屈能伸惯了。
    立时腼着脸道，“这个……这个是我不对，望首座大人谅宥。”
    大昊阳道，“非是说你不对，而是任何事，万勿久藏心里。有野心固然没错，不定我野心比你还大，但以公谋私，便令人生厌了。”
    这番话，无疑属于敲打，不轻不重，却是大昊阳首次表达了对某人不满。
    大重阳心里咯噔。
    大奥阳和大济阳相视而笑。
    看向他们，大昊阳道，“我与大重阳说的话，并非单指他一人，实质也包括了你们……”
    大重阳得意了。
    也是。自己对大昊阳向是敬重有加，怎会特意针对我？
    却听大昊阳续道，“神界目下安稳，也是有赖神皇威名，以及各位的绝世神术。
    但诸天万界，强存弱亡。
    咱们尽管实力尚可，也需居安思危，不可掉以轻心，也不要互相私斗，免得被人所乘。
    还有，本座需找一下大覆阳，问问他对那乘坐仙族战车之人，了解多少……”
    说到这里，跨前一步，已在十里许。
    回头又道，“大重阳可以先回去向皇上禀明今日之事，言道幽萤行踪诡秘，一时寻之不见。
    本座怀疑，她已逃往魔界，是以，须去魔界一行……”
    又对大奥阳两人道，“你们两人则随我去见大覆阳。”
    “是……”大重阳等三王各自应声。
    ……
    送走高洋的大覆阳很开心。
    特么的，魔族小子的嘴巴太厉害了，句句说到本神心坎。
    若非神皇严令，外界种族不得久留神界。
    恨不能留他下来当个王府侍卫官，别的不用干，只须每日里陪着说说话即可。
    得意之余，找来麾下诸将，言道，欲要征伐魔界，询问大家有无计策？
    众神将面面相觑。
    大覆阳阁下吃错药了吧？
    平日怕死至极，这会突地勇猛起来要独自征讨魔界？那可不是寻常小界，而是与神界平起平坐，不分上下的大世界。
    也不知大覆阳虚实，有人猜测许是他故意试探咱们的脑力？
    一时间，出谋划策的神将甚多。
    有人说，尽起大军，魔族必然望风而溃。也有人说，打下射覆域即可，然后秉明众神殿，向神皇讨计。
    更有人拍马屁不打草稿，言道，只须大覆阳阁下出现在魔界，温布刹在内的魔族，势必跪地而降。
    这话引来大家一阵讨论。
    谁都没留意，上首的大覆阳固然笑颜绽放，却耳朵微红。尚算有点廉耻。
    会议开得激烈。
    大昊阳等三人驾临王府。
    大覆阳察觉同阶气息，万分诧异，当即飞入半空。
    瞧见大昊阳，始觉愕然。
    躬身行礼，“大覆阳见过首座大人。”
    大昊阳并不与他客套，更不转弯抹角。直接说了来意。
    大覆阳闻言目瞪口呆。
    魔族小子关键时候取出仙族战车?且速度之疾，连大昊阳阁下也抓之不住?
    这让他近乎不可思议。
    瞧着他神色怔忡不定。
    大昊阳道，“不必担心，本座只是过来了解你是否清楚那位魔宗宗主的底细?”
    大覆阳不敢隐瞒。
    当即把今日高洋进入天寿城后的一举一动，包括在王府面见自己时所说之语。
    其间一五一十，殊无遗漏。
    甚至自己大摆威风，令守城神族搭出戟道，也一一交代清楚。
    听到这里，大奥阳咂咂嘴，心里莫名难受。
    兄长啊，你不思为父报仇，却整日沉迷于这些虚节伪仪，当真……当真……
    唉……
    思及那些贬意之语，委实不想浮现脑海。
    这会儿，大覆阳似也觉得自己貌似太过不务正业。
    忙道，“大昊阳阁下，我可是与那小子商榷好了，待他那里准备妥当，诱骗温翦入驱神域。我这里便尽遣大军，把神屠王绞杀于魔山之顶。”
    大昊阳道，“大军便不用派了……”
    大覆阳愕道，“首座阁下是怀疑那小子骗我?”
    “不是骗你，而是利用你……”
    “气死我了，我……我要去魔界，我要去干掉那可恶的小子。”
    大覆阳羞怒不堪的暴跳如雷。
    背后大奥阳捂住脸。实在没脸待下去。那叫森洋的小子，明显踩准了兄长性格弱点，并加以针对。当然，如果是其他人，那森洋或会改换谈判方式。
    只是兄长所遇，若不拆穿，尚可。如今，的确糟心至极。
    大昊阳道，“让你不派大军，并非不是不去魔界。那温翦号称神屠王，乃我神族刻骨之仇，不管魔宗心思何从?但能杀了温翦，便属两厢得利的大好事。”
    大覆阳奇道，“不用大军包围，温翦神通广大，如何……如何……”
    他胆子小，生怕任务落自己头上。单人独对温翦，等若送死。
    大昊阳瞥他一眼，“在魔界，大军难以展开，又要防备魔族大军反过来围剿。到时，我会亲自去一趟……试试温翦究竟有何资格自承神屠之名。”
    大覆阳闻言兴奋。
    耳畔传来大昊阳的传音，“会议就结束吧，那些阿谀奉承，亏你听得进去……”
    大覆阳滞然。
    都听见了？
    眼睛啵噔啵噔地瞧着大昊阳。
    “怎么？漫说你神王府，就是众神殿，但须本座愿意，也能远距离聆闻……不必怀疑……”
    大覆阳神色颓然。
    属下的逢迎话语，他也知道肉麻，但身为主角，听着就是浑身得劲。
    可现在被大昊阳抓了正着，不免无地自容。
    ……
    天使之门后，紫薇战车再次飞了约莫百里，终于跃入空间通道。
    因为门户之前，王者大战。神魔之力的逸入，让里面的数条通道微有紊乱。
    紫薇战车几乎是翻滚着跌入。
    好在车厢内空间甚是稳定。
    过了一会，小紫传话来了，“老爷，空间隔层太多，来的路径找不到了……”
    “你用两界引了吗？”高洋问道。两界引属于来回票，回去还能使用一次，等如导航的回程按键。
    “用了，可刚发出，就被空间轮流撕碎了……”小紫苦恼地道。
    高洋沉吟须臾，入了天使之门，魔界肯定能回，就是前往的地点，未必就是驱神域。
    “不管了，先回魔界再说。这里实在太危险。”
    紫薇战车听令，随机择了一条通道闯入。
    ……
    一行人很快回到魔界。
    不过地点当真不对。
    原本从驱神域墨海出发，回来却在一个极陌生的地方。
    感应一下，丝毫没有驱神域的气息。好在魔力浑沛，无处不在，魔界决计无疑。
    问年老颇有阅历的苍洱，也不知何处。
    再看向宁允儿。
    宁允儿脸一红，嗫嚅道，“我就是四下走走，瞧见风光不错，便多逗留一段时间，从不问什么地方。”
    明白了，就是背着包喜欢瞎走乱逛的驴客。
    心下奇怪，自己没说什么，她脸红什么?
    殊不知，原本宁允儿瞧他不起。但经这遭在数位神王手里侥幸逃生。才知自己眼界过窄，属实有眼不识大山。
    不免羞愧难当。
    正要吩咐紫薇战车继续往前走，试着问问路人。
    背后空间豁口，又突兀飘来一艘矩形狰狞的龟壳大船。
    背部插满鳞刺，状若剑龟，甚是暴力恐怖。
    船首高高耸出，豁牙裂口，正是号称魔界无敌的吞天兽首。
    通道另一头通向神界。
    来船必是跟着自己等人一同进入。
    不免失笑，也不知哪家商队胆大若斯，瞧见大昊阳追杀自己等人，仍然乘乱而入。
    手一挥，紫薇战车消敛。众人出现地面。
    互相看看，各自长吁一气。
    车厢内太过狭窄。
    大家伙足有七人，一一排开。特别苍洱三位人族，又不敢随意靠近一夕和那自称暗神的幽萤。
    所以尽量挤在一起。
    ……
    高洋这行人里有王者存在。商队之人尽皆亲眼目睹。此际望见高洋等人在前方等候，不敢视若无睹。
    龟船停下。
    背端开出一个小口，露出一位壮若巨熊，毛发兴旺的魔族老者。
    老者出来，言笑晏晏，犹如望见熟人。
    拱手作揖，“小老儿匈牙，见过诸位大人……”
    说话时，龟船开始缓缓落地。
    显然这个匈牙心中尽管忌惮。
    却也明白，自己这种龟船乃是魔族普遍建式的商船，别看外表狰狞，体形恐怖。
    无非魔族的审美崇尚暴力，实质肚大容物，攻击力近乎于无。
    对方几位大人，漫说有王者，更曾和号称王者无敌的大昊阳过手几招。
    单是那几位将阶，亦非自己这个商队可以力敌。
    高洋急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问道，“老丈，问你一下，这是何域?”
    匈牙从船里出来，笑着道，“回禀大人，此处为是射覆域，小老儿船上所携货物，正是射覆军营所需。”
    听到是射覆域，高洋眸子微凝。巧了，离驱神域倒不远。也不知斗木獬所率的魔宗弟子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知道了地方，心中大定。
    当即玩笑道，“老丈本事不错，居然能和军方做起生意。”
    “惭愧，小老儿不过有个远房亲戚恰好是射覆军辎重营的长官之一。所以，小老儿才能凭这层关系，做些小生意。”
    高洋失笑，“哈哈，两界间的物资来往，在老丈口里仍属小生意，可见老丈本事极大……”
    高洋与匈牙交谈之际，不管幽萤，抑或一夕，均沉默不语。也不知打算以他马首是瞻，还是懒得开口。
    匈牙叹了一气，“混口饭吃而已……别看是两界生意，实质利润不大。真正有利润的，其实也轮不到小老儿。都是大族和皇室自己去干了。”
    高洋咦了一声，“皇室自己也走私?”
    匈牙道，“皇室血裔千万，真能享受皇室福利，又有几人。因为是皇室，排场又断然少不了。只能这方面找补了。”
    高洋沉吟片刻，笑说，“有道理……”
    这个匈牙生相狰狞，毛发旺盛，恍若妖族巨熊。
    奇怪是，谈吐颇为文绉。许是年岁大，见识多，条理清晰，言必有物，久谈后竟让人如沐春风。
    不愧是做生意的商贾。
    天生一张商贾之口啊！
    交谈一番，高洋打发走匈牙。对着众人道，“这里是射覆域，离驱神域不远，你们也听见了。不过我不想忙着回去……”
    一夕道，“为什么?”
    “我前次派了几位手下，打算对付坐镇射覆域的狄方王。正好业已来此，不去看下，放心不下。”
    一夕道，“随你，我没意见。”
    她想过了，此际要回深渊，女儿未必肯随自己。与其弄得不愉快，不妨跟着高洋，继续观察人品。
    至于幽萤更无所谓了。
    她目的在于融合孟韶华，突破王者阶，登临另一境界。也就是大昊阳目下的神主境。
    严格说，神皇魔皇，其实也是神主魔主，只看大家谁先多走几步。
    走到最后，会有一条苍茫大道展现眼前，继续踏足，便可超脱世俗，迈入崭新世界。
    这是兄长曦神所说。
    她对兄长向是信赖，尽管真正待在一起，又怼又吵，可那是兄妹相处模式。
    别人羡慕不来。
    紫薇战车内，她得到了分身留下的神力结晶。让她因破除神皇禁制而造成的伤势恢复不少，可是离痊愈还远。
    毕竟当时的暗神分身几乎油尽灯枯，神力结晶并不充裕。
    若非同源同质，势必消耗更多。
    “怎么去，还是继续坐你的仙族战车?”一夕问道。即便苍洱三人再往别处靠，她也觉得拥挤。
    高洋道，“不坐也不行啊……”
    他也知因为仙石数量有限，大大限制了小紫扩充内部空间。
    须知当年的紫薇战车可是大帝逡巡或临时决断军机的指挥中枢。有时，更直接在御辇里接见各地守将。
    据小紫透露，车内空间完全扩充，堪比一座小型宫殿。
    可惜目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仙石，任你天花乱坠，皆是一场空谈。
    孟韶华在旁出主意，“师兄，要不取出浮空战舟?”
    高洋摇摇头，“浮空战舟是咱们人域的特色，这会取来使用，无疑告诉魔族，咱们是人域派来的暗子。”
    孟韶华拍着脑袋，“啊呀，师兄说得是，是我太笨，一时没想起来。”
    高洋笑笑，正要劝慰。
    一夕道，“我女儿怎么会笨，是那傻小子太笨才对……”
    就算女儿自己说自己不对，她也决不允许。
    眼眸转向刚刚离去没多远的龟壳商船。
    大伙陡然会意。
    对呀，这不现成的？既是商船，内部空间必然极大极广。就算有些货物，大可要匈牙扔出去一些。反正是敌人辎重。
    毁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