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脚步声响。
    周粥针扎似的，马上离开王林的身子，转过背去，双手擦了擦脸上肆意纵横的泪水。
    陈小希笑着走了进来：“王副厂长，你回来了！我又来得比你们晚！周助理好！”
    周粥嗯了一声：“你好。”
    然后，她撇着头，飞快的出去了。
    陈小希也没留意周粥的异常，说道：“王副厂长，我去打开水。”
    王林道：“等等，小希，这几天厂里没什么事吧？”
    陈小希道：“没什么大事。你不在，该处理的报表和事务，我都请周助理帮忙处理好了。这几天的报纸，我都按日期放在报架上。”
    “好，那我先走了，我有空再过来，这边你帮我盯着啊，事有疑难问周粥！”
    “你又不坐班啊？”陈小希无奈的问了一句，打从她来到这办公室，就没见王林来坐过几天班。
    “呵呵，我有事。”王林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来。
    放眼整个申纺厂，还有谁活得有王林潇洒呢？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翘班。
    因为他可以找借口说是去了白厂。
    而白厂的人以为他在蓝厂。
    谁也管不着他。
    他本身就是副厂长，能管他的，也只有周伯强等少数几个厂领导了。
    而周伯强从来不管他的！
    王林是申纺厂的自由人。
    “王副厂长！”周粥在厂办喊了他一声。
    王林脚步一拐，走了进来：“嗯？”
    “这是年终物质发放表，请你过目。”周粥拿出一叠厚厚的表格来。
    “我哪懂这个啊？你看着办就行了。”王林说道。
    “你是管后勤的副厂长，得你签字呢！”周粥拿起钢笔，拧开笔帽，递给他。
    王林接过笔，问道：“周厂长看过了吗？”
    “周厂长说了，等你签了字，他再过目。”
    “厂委领导看过了吗？”
    “你先签字，周厂长签字，再报厂委领导。”
    “发放的是什么物质？”
    “每个职级的物质都是不相同的，这上面都写着呢，我弄了好久了，你好歹看看吧？”周粥拍着表格。
    王林呵呵一笑：“不用每页都签吧？”
    “在这里签个字就行。你不看看啊？出了差错，你可要担责的。”周粥道。
    “你做事，我放心。”王林潇洒的签下自己的大名，放下笔就走。
    “……”
    王林下楼来，开车出厂，门口的门卫向他的车子敬礼。
    回到家里，王林开门进屋，等了不大一会儿，田晓青他们就来了。
    王林点好钱，交给田晓青：“也不用带多了，就带一百万吧！我估计你们这一趟能兑换完这一百万都不错了。”
    田晓青笑道：“那我们兑换完了再回来。”
    王林点点头：“也行，反正这个星期，你们也只能跑这一趟。记住了，不能去东北，那边的雪，已经有一层楼那么高了！”
    吴大壮笑道：“我还真想去见识、见识，直接可以在雪地里玩地道战了！”
    罗伟也是跃跃欲试：“想想也挺好玩的。”
    王林道：“等跑完下个星期，我放你们的年假，让你们休息到元宵节！到时你们想去哪里玩，都随便你们！对了，年终奖，你们想要什么？我好准备准备。”
    “我们还有年终奖？”吴大壮哈哈笑道，“我想要台录像机！”
    罗伟道：“吴师傅，你可真敢开口，录像机要三千多块钱呢！我能有一台国产的彩电就知足了！”
    王林笑问道：“田姐，你的愿望呢？”
    田晓青扑哧笑道：“愿望？许一许罢了，你还真能帮我们都实现？嗯，我想要一台小车，面包车也行啊！我的驾照都要发霉了，也没车子开！”
    三个人说着自己的心愿，然后哈哈大笑。
    王林倒是一讶：“田姐，你有驾照啊？”
    田晓青道：“有又有什么用？一直也没买车。”
    王林呵呵一笑：“你也有钱买车了吧？只是你舍不得买，你的钱是要留着当嫁妆的吧？”
    大家又笑了。
    田晓青抿嘴笑道：“年终奖而已，你看着给呗，每人发一套衣服也行，是不是？”
    吴大壮道：“就是，干脆，你给我们统一发套新年衣服得了，我们反正也要买的，也能省几十块钱不是？申纺厂发的年终福利，也只不过几十块钱的物质而已。”
    罗伟道：“最好是羽绒服！”
    王林笑道：“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我送你们去机场？”
    田晓青道：“不用，这点钱，我们随便拎过去了。”
    “那行，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好，我们走了。”田晓青等人提着皮包出门去了。
    王林坐在沙发上，抽了两支烟，进屋拿了些钱出门。
    他来到白厂的时候，金悦已经恭候他多时了。
    金悦已经知道王总回来了，一堆事等着向他汇报呢！
    “王总好！”小姑娘每次见到他，真是喜气盈盈的，这种积极的心态，也能感染王林。
    “你好。”王林点点头。
    “王总，邓总去广州了，说是要小年前才能回来。”
    “我知道了。”王林道，“他打过我的寻呼，跟我谈过这事。这也是我交待给他的重要任务。”
    “邓总在财务支了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哪够啊？这个邓大宝！肯定又是去两块钱一天的住招待所！”王林笑着摇了摇头，“关于年终奖，你有什么想法？”
    金悦笑道：“王总，我们的年终奖，不是在申纺厂那边一起领吗？”
    “申纺厂是申纺厂的。卫生巾厂是卫生巾厂的！”
    “那我们可以领两份年终奖？”
    “嗯，今年应该是可以。但以后可能只能领一份了。”王林道，“你们今年既在申纺厂上过班，也在卫生巾厂上过班。所以可以得到两份。”
    “太好了，那我们发什么物资？不要再发开水瓶了！家里好几个了！”
    “哈哈！那你说发什么？”
    “发现金最实惠了。现在只要有钱，基本上什么物资都能买得到。”
    “那你说，发多少钱合适呢？”
    “二十块钱？”
    “就这要求啊？”
    “二十块钱也不错了啦！总比发一堆没用的物质强。都可以买十斤肉了！”
    王林微一沉吟，问道：“你的工资是多少？”
    “135块钱一个月。”
    “那就给你发135块钱的年终奖。”
    “啊？我没听错吧？真的啊？那我太高兴了！谢谢王总！王总，其它人呢？”
    “其它人的月工资是多少，咱们就发多少钱的年终奖，总之就是奖励一个月的工资。”
    “等于是每个职工，多发一个月的工资？”
    “对！”王林道，“全部发现金！”
    他翻了一下桌面上的日历，说道：“嗯，下个月，二月五号是除夕。咱们这样，二月一号，我们就把元月份的工资、奖金，还有年终奖，全部结算完，发到每个职工的手里，让大家手里有钱过一个好年！”
    “王总！你真的太好了！”金悦有些感动的说道，“我们跟着你做事，真是跟对了人！”
    王林笑道：“你通知财务部的人，这个月的31号，所有人加班加点，把工资奖金算完了再下班，那天是过小年，但是没办法，为了全体职工，只能辛苦他们了。好在咱们厂现在职工不多，结算起来也很快的，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金悦道：“好的，王总，大家肯定都愿意加班！蓝厂那边呢？”
    王林道：“那边我自有安排，福利和这边是一样的。沈校长呢？”
    “她在二楼训练室吧？我去喊她？”
    “不用，我下去找她吧！你去忙吧。”
    “哦，好的。对了，王总，我还有工作要汇报哩！”
    “不着急，我今天一天都在这边。”
    “那好吧。”金悦喜滋滋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的大办公室里，响起地动山摇一般的欢呼声。
    王林走出办公室时，所有人都朝着这边喊：“王总好！王总万岁！”
    王林呵呵一笑，朝他们摆了摆手：“低调！工作！”
    大家这才笑着坐下来做事，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掩饰不住得意和高兴之情。
    王林下到二楼，听到缠绵悱恻的小提琴《梁祝》曲调。
    他走到训练室门口，推门进去。
    门一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王林关上门。
    沈雪和赵百灵等人都在训练。
    看到王林进来，沈雪嫣然一笑，但并没有停下舞步，直到一曲跳完，这才走过来。
    在空调房里，她可以穿着单薄的紧身衣练舞，绰约多姿的身材，被包裹得一览无遗。
    “你肩膀怎么样了？走，上楼，我给你涂药。”沈雪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别着急，我好多了。”王林道，“跟你商量个事。小百灵艺校和剧场的年终奖，你打算怎么搞？”
    “年终奖？我没考虑过这个耶！”沈雪笑道，“我们还有年终奖吗？”
    王林笑道：“当然要有年终奖啊！”
    “那你决定好了。”沈雪道，“我无所谓啊。”
    “你当然无所谓了！多少人就盼着这点钱过年呢！”
    “那发现金？三十？五十？”
    “发一个月的工资当年终奖，你觉得如何？白厂和蓝厂，都是这么做的。”
    “哦，那当然好了！”沈雪问道，“那带班老师呢？他们并不算是职工。”
    “带班老师的工资，就以120元的标准发放。”
    “好啊，这是福利，他们当然巴不得了！那我也有？”
    “你当然有啊，你的年终奖是我。”
    “噗嗤！”沈雪扶住他的手，笑得花枝招展。
    王林道：“你安排财务结算一下，在二月一号的时候，就把这个月的工资，随同奖金、年终奖一并发下去，大家等着钱买过年物资呢！现在物资这么贵，我估计很多职工家里都没有余钱过年。”
    沈雪道：“我们这边很容易结算。职工和带班老师加到一起，也没有多少人。”
    王林道：“行，反正交给你了。”
    沈雪道：“我也有个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你过年要去乡下陪奶奶？”
    “那倒不是。我当然是在这边陪你过年啊！”
    王林听到这话，倒是一愣，心想那我就分身乏术了啊！
    “沈雪，你过年还是去陪奶奶吧！你都多久没见过她老人家了？我们年轻人，来日方长！”王林委婉的劝道。
    “嗯，再说吧！也许我奶奶想回城里来过年呢？”沈雪全然不知道王林在算计她过年的时间。
    王林道：“你刚才说什么事？”
    沈雪道：“付美芳和秦建波，定在这个礼拜天结婚。”
    王林道：“关我什么事？”
    沈雪道：“她好歹也和我同事一场，我们去出席一下他们的婚礼吧？”
    王林皱了一下眉头。
    不管是付美芳，还是秦建波，王林都没有好感。
    沈雪拉着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去一下好不好？我们团里的人都要去，我们要是不去的话，太说不过去了。”
    “那你去，我不去。”王林说道，“该随多少礼，你随一下就好了。”
    “可是，我想你陪着我去。”沈雪撒起娇来。
    王林道：“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他俩。这婚姻能不能走长久，还是个未知数。”
    “那我们不用管。哪怕他们今天结了，明天就离呢？我们只是尽到自己的礼数罢了。这也是我们团里的传统，不管谁结婚，全团的人都会去的。”
    “还好你们团里人数有限，要是像我们申纺，几十万人，全部都来的话，哪家饭店坐得下？”
    “咯咯！那不同的嘛！”沈雪笑道，“付美芳和我都是一团的，如果不在同一个团也好些，不去也就不去了。”
    “行吧，我看看有没有时间。你也知道，年底了，我忙得很。”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没说定！我是说不一定！”
    “行了，你别就傲慢了！你礼贤下士怎么了？人家秦建波也想结交你的。”
    “呵呵！我高攀不上！”王林冷笑一声。
    沈雪拿外套披上：“走吧，我给你涂药去。”
    赵百灵喊道：“沈雪，你不练了？”
    沈雪道：“我等下再来！你们先练着！我和王林有事！”
    王林和她回到三楼，进入她的房间。
    沈雪把门反锁了，打开空调，让他脱了上衣，然后取来药酒帮他按揉。
    “的确好多了。”沈雪道，“按着还痛吗？”
    “一点点了，不怎么痛。”
    等她按了十来分钟，王林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抱住。
    “大白天的，你要干嘛？你肩伤还没好利索呢！”
    “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