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是个很困难的问题,因为她自己假设了一下,如果为了保全更多人,需要她牺牲妫蝉怎么办?
裴沐认为,自己应该会大骂一声“去你妈”,然后带着妫蝉一起浴血奋战,一起努力查清真相。宁可一起死,也绝不错怪任何一个人。假如真是妫蝉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唉,大不了还是两人一起死。
可是,这毕竟只是她的回答。
大祭司就只淡淡道:“不会有那样的情况。于我而言,为了保护扶桑部,便是自己也能舍弃,遑论他人?”
裴沐有些莫名的执著:“可总有人会让你觉得比自己更重要,对不对?我们子燕部的先首领,也就是阿蝉的父亲,那位大人就宁愿自己死去,也要让阿蝉活下去。还有许多人,愿意为了心悦之人而死。”
“无需多虑,我无意将私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便是真有那样一人……”
男人回过头,冷淡的面容在这一刻有些认真得过分。他的眼睛里也似有奇异的光,令他看上去更加坚硬、更加无瑕,却也更加遥远如不可融化的冰雪。
“若真有那人存在,我的回答也不会改变。”
裴沐看着他。
她并不意外大祭司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却仍是觉出了一点微妙的情绪。她突然回忆起,多年前,当妫蝉的父亲还在时,他曾教她打猎。
那时候,他们在冬天的雪堆里苦苦守了许久,仍然没能等到任何猎物的踪影。她觉得很沮丧,就断言说,他们一整天都不可能碰见任何猎物了。
听她这么说,妫蝉的父亲却毫不客气地敲了她的头。
当时,那个留着大胡子、笑起来震天响的男人对她说……
裴沐站在神木厅中,在不再属于子燕部的领地里,对另一个人说出了当年那个男人说出的话。
她说:“大祭司,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任何事都会发生,只有早或晚的区别。”
那一年的那一天,在妫蝉的父亲告诉了她这个道理后,她一点不信。可小半天之后,他们真的抓到了猎物,还是很肥美丰盛的猎物。她终于意识到这是对的,因为她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发生。
猎物可能马上会到来,所以道理也会立即得到印证。
而对大祭司来说,他说的“那人”不知何时才会到来。
自然,他现在也对这话嗤之以鼻。
“无稽之言。”
就像当年的裴沐一样。他的不以为意,也明明白白地彰显在他语气中。
这令裴沐感到些许不快。她觉得先首领的智慧被低估了。
“大祭司,我们的先首领是一名智者。他说过的话,还从来没有错过。”她慢吞吞地说。
听见这话,大祭司竟是短促地笑了一声。这很有点稀奇,令裴沐惊讶得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
“若是不仔细,还要以为副祭司是在说我。”他也悠悠回道。
说他?是了,他是大祭司,乃当今窥测天命的第一人。
祭司就能瞧不上他们子燕的先首领了?
裴沐轻微地撇了撇嘴,心中那孩子气的不乐意变得更甚,却又飞快转而化为了一分幸灾乐祸。
她暗想:大祭司这么笃定,倒让人期待起今后可能发生的事了。
“那就留待日后再看,自有分晓。”她笑眯眯地、有些不怀好意地说。
大祭司对这一幼稚的挑衅置若罔闻。
他顾自走到一侧山壁,用乌木杖轻敲三下。只见淡淡青光闪过,一间被隐藏的石壁就显露出来。
“裴沐,过来。”他示意道,“今后你睡在此处。”
裴沐抱着自己的东西,谨慎地走到石室门口。她探头看了看:石室颇大,却只有一盏光线柔和的青铜落地灯照亮简单的器物。石室右侧高出三步台阶,上面有一张简单的石床,铺着一张珍贵的白虎皮;左侧略低,摆着张窄一些的石床。
她的视线从右到左,再从左到右。
最后她确定,睡在石室右边的人,一定能将睡在左边的人一览无余。
裴沐内心发出一声哀鸣。
她扭过脸,迅速摆出一副沉痛的神情,说:“大祭司,实不相瞒,我这人睡相奇差,还爱好梦中跳舞。为了不打扰大祭司安歇,我想在中间做一面青藤墙……”
“不必麻烦。我既然允你留在神木厅,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大祭司已然走进石室,并一直走到了右边的石床边。
他放下乌木杖,正要取下颈间饰品,却觉出身后一道刺人的目光。
大祭司回过头。
那名年轻的副祭司正站在台阶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这位副祭司有一张谁见了都会惊艳的脸,唇边还总是挂着微微的笑,令他更是如夏花般繁丽又讨喜。
可便是再可怜可爱,当他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灼灼地把你瞧着……
淡漠如大祭司,也不免感到了一丝不适。
他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裴沐就等着他问呢。
她立即晕生双颊、“羞愧”低头,讷讷道:“其实我骗了大祭司。其实我,我……”
她把手里东西“哗啦”一丢,“娇羞”地捂住脸,只从指缝中露出含情脉脉的目光、
“其实我平生最喜欢美人,而且男女不忌。我独自一人还好,若是有美人在侧,我就会梦游爬上美人的床,对美人做出这样那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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