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无奈，郝仁还是摇了摇头：“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我救不了所有的动物。我救了狗，那么猪，牛，羊，鸡，鸭呢？”
    面前的狗狗如遭雷击般一僵，不死心地继续扒拉郝仁：“陛下，求求你了，救救它们吧！”
    郝仁皱了皱眉，半天没有说话。
    “你不肯救它们？”那条串串狗脸上激动的表情迅速褪去，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颓然地低下了头。
    “不是不肯，是救不了那么多。既然救不了全部，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救……”郝仁不是素食主义者。她不吃狗肉，但是尊重别人吃狗肉的权利。她也不是狗王，而是百兽之王。既然是所有动物的王，那么必须要一视同仁。郝仁曾经还在网上看到过有人高速拦车救狗后，转身就去鹿肉馆吃鹿肉的，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当时真想冲到屏幕里抓着他们的肩膀摇晃，问他们，你们想过鹿的感受吗？
    “救救它们……”虽然郝仁已经拒绝，但那条串串狗却并没有放弃，就算郝仁迈步离开，它也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郝仁身后。
    “丫头，你说的很对，你救不了全部！”呆子果然是最合格的忠犬，就算到了现在这种时刻，依然坚定地站在郝仁这边。
    Lucky目不斜视，连看都没看那条串串狗一眼，种族不同，显然这事在它看来跟它没关系。倒是公主会时不时地回头扫一眼跟在它们身后的那条串串狗。
    “救救它们……”
    那条串串狗的策略很有效，虽然郝仁硬下心肠不准备救它的小伙伴，但听到它这一声声哀求，心脏却还是忍不住感觉有些不太舒服，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一定要被吃掉呢？身为动物难道就一定要被人类吃掉吗？难道被吃掉就是我们存在的价值？”郝仁正纠结中，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碎碎念，那声音连绵不绝，语调很有《大话西游》里面唐僧的精髓。
    “他们不打算吃我，那岂不是代表我没有存在在价值了？但如果我并不是为了被人类吃掉而存在的，那我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郝仁定睛看去，发现正在不停碎碎念的竟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那只大公鸡身上套着牵引绳，绳子的另一端被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像溜狗一样牵在手里。这里不是农村，大公鸡这样的动物可不常见，虽然那公鸡被人牵着，依然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为什么我是鸡而不是一个人？为什么他们是人而不是鸡？他们为什么都盯着我看呢？人眼中的我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大公鸡的碎碎念还在继续，一边说一边不时歪起脑袋打量围观的群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多人围观的关系，它勾起了一只爪子，半天没迈出步子。
    “小姑娘有意思，人家溜狗，你溜鸡！这大公鸡看着的确精神！”旁边一位大妈笑着对着大公鸡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我只喜欢我家主人这样的年轻女孩，对上了年纪的女人没兴趣……”大公鸡鄙视地斜睨了大妈一眼，睨完，它对着旁边的橱窗玻璃神气十足地抖了抖鸡冠，“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太风骚了吗？连大妈都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不对啊，种族不同怎么恋爱？不对！不对！为什么种族不同不能恋爱？小花，小翠，小黑，小圆，为夫走了这么长时间，你们有没有想我啊？有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吗？扁扁，虽然你是一只鸭子，但为夫同样也爱着你，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是鸡呢，还是鸭呢，还是鸡鸭呢……”
    面对大公鸡那番耻度极高的碎碎念，郝仁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所幸小女孩身后男子的一番话很快将她从不好的联想中拉了出来：“这是女儿从乡下带回来的，当时她外公正准备杀了它做炒鸡吃。小丫头突然冲出来抱着鸡死活不让杀！又哭又闹的，还学着电视里那样喊什么要杀它踩着她的尸体过去，最后没办法，只能依她！”
    爸爸说着，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小脑瓜，哭笑不得地问自己的小女儿：“是谁一天到晚喊着要吃鸡翅膀的？”
    听到这话，小丫头连忙挡在了她爸跟那只大公鸡之间，撅起小嘴，满脸通红道：“杀别的鸡我不管！这只鸡我认识！你们不能杀！反正不能杀！”
    爸爸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透出了一丝欣慰：“小丫头原本连洗碗都不愿意的，这些天却一直坚持打扫阳台。既然她要养，那就养着吧，我反正是已经准备好给这只鸡养老送终了。”
    “咦！是女王陛下！”此时，那只大公鸡终于注意到了围观群众中有一个特殊人物的存在，迈开大步朝郝仁走了过来。那优雅的步态，仿佛一个骄傲的将军。
    “在下奥斯特洛夫斯基，参见女王陛下！”走到郝仁面前之后，那只大公鸡终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行礼的同时两侧的翅膀还微微张开，优雅依旧。
    “幸会！”郝仁默默在心中答道。这鸡果然风骚，那么有思想也就算了，竟然还取了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作者的名字，妥妥的高端洋气上档次啊！
    “这鸡不错啊！确定不是从马戏团里出来的？”大公鸡对着郝仁行礼的动作果然引起了围观群众的注意。
    “小姑娘，你这鸡卖不卖？”有个染着黄头发，看起来像是暴发户的青年竟然这样来了一句。
    牵着大公鸡的小丫头听到这话迅速扑过去抱住了大公鸡：“不卖！不卖！它是我的朋友！不可以卖掉朋友！”
    “染着一头黄毛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顶着那么重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肾虚阳痿缺心眼，用那种眼神看我，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还好，我家主人最讲义气，不可能把我丢给那种死黄毛……”大公鸡继续碎碎念中，念到这里忽然摇了摇头，“再讲义气又怎样？哎，人生到头来还不过是一锅老鸡汤……”
    “看来你对你的主人没什么信心啊？”郝仁笑着调侃。
    “小孩子而已，换算成我们鸡来说不过是一只拳头大的雏鸡，如果我要吃掉一条虫子，那些雏鸡们是绝对拦不了的。我吃虫，你吃我，你最终也会回归大地，这就是自然之道啊！连你们人类这样强大的存在也逃不过一死，更何况我这样的小喽啰。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最重要的是，哥曾经来过……”大公鸡潇洒地甩了甩鸡冠，跟着落荒而逃的小姑娘离开了现场。
    那只幸运的大公鸡让郝仁的心情好了不少，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女王陛下，求求你，救救它们吧……”因为那只锲而不舍的串串狗还在。
    最终，这家伙一路尾随着郝仁一行来到了家里。郝仁给它洗了个澡，又喂了东西，就这么留下了它。这家伙显然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看到狗粮立刻一阵狼吞虎咽，不仅郝仁惊了，连围观的老弱病残都被它那凶残的吃相惊到了，纷纷一脸怜悯地猜测它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家伙非常讲义气，就算是郝仁跟着郝义学游泳的时候，它也依然在趴一边呜呜地求郝仁去救它的小伙伴。还好，这边房子的隔音不错，不然郝仁肯定自己半夜依然能听到它的呜咽声。
    虽然万籁俱寂，但这一夜，郝仁还是失眠了，她脑海中总是不停闪现出那条串串狗出现时那焦急又狼狈的模样，得到食物时那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的吃相，忍不住开始脑补它那些小伙伴们此刻可能的处境……
    越想越睡不着，越想越难受，辗转反侧了半天，反而越来越清醒了。没办法，她干脆坐起来，愣愣地望着窗外的星空出神。
    “睡不着？”呆子一如既往的警惕。
    “嗯……”
    “在想要不要救它们？”
    郝仁点头。
    呆子温柔地望了她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哎！人啊，一旦长大了，想的东西就多了……”
    听到呆子这话，郝仁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之前遇到的那个溜鸡的小女孩。想起了她那句，杀别的鸡我管不了，但这只鸡我认识。暗笑自己竟然还比不过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是啊，我管不了全世界，但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啊！没遇上的管不了，既然遇上了，那就救吧！
    想明白这一点，郝仁顿觉豁然开朗，从刚刚开始一直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瞬间消失无踪，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第三十四章 交涉
    第二天一早,郝仁就借着串串狗的指引找到了那家餐馆。出乎她的意料，那不是她想象中的小苍蝇馆子，竟然是一家五星级的大酒店。
    虽然小山这边在本地人眼里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因为毗邻全国某著名茶叶产地，在外面的人眼里却是全国闻名的旅游胜地，有家五星级酒店很正常。郝仁惊讶的是这样的正规酒店竟然也会收地下黑市的狗，那种狗的来历大家心知肚明。虽然受到不少爱狗人士的诟病，但肉狗养殖业其实一直很发达，酒店如果愿意,完全可以找到一条稳定的肉狗供应链。
    知道这家酒店的主人是谁后，郝仁瞬间了然了。王奇山，郝卫国他爸，也就是郝仁爷爷的死忠小弟啊！当年跟着老爷子一起打天下,传说中是老爷子的金牌打手，为了替老爷子扫除障碍，没少干各种缺德的事，曾经还一度进过监狱。是他的店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那家伙生平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吃顿狗肉。
    郝家从来就没出过什么安分的主，据说当年郝老爷子的爸爸，也就是郝仁的太爷爷还曾跟洞庭侯一起闹过革命，在那场保皇跟共和的风波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惜站错了队。能够活下来，还是多亏洞庭侯他姐是太祖四妃之一。其实就当时来说，真的很少有人会认为太祖真能反清复明成功。之前不觉得，后来看多了穿越小说，郝仁总觉得太祖是个顶着主角光环的穿越者。
    想起郝家祖祖辈辈的辉煌过去，郝仁百感交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其实是个黑N代。当然，自从十五年前郝老爷子意外去世，他的那帮势力早已分崩离析，只是当年的那帮老人见到郝卫国还会卖上几分面子。
    郝仁原本还在为要怎么说服酒店主人而伤脑筋，既然是郝老爷子的旧部，那就好办了。让郝义从郝卫国那里要到了联系的方式，郝仁跟对方约了个时间，就带着那条串串狗直接杀了过去。
    郝老爷子走的时候郝仁大概才三四岁的样子，对他没什么记忆，只记得老爷子看自己的眼神似乎特别的温柔。郝仁有时候觉得，如果郝老爷子还在，郝卫国或许没这个胆量把美姨母子带进家门。
    不管当年郝老爷子怎么宠爱郝仁，如今外人眼里郝家的继承人却是郝义。虽然那帮老人肯定还记得她这个苦命的小女孩，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带上郝义。就算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给自己撑撑场面也好。
    王奇山果然是郝老爷子的脑残粉，见到郝仁郝义两个态度非常殷勤。一身唐装黑道范十足的老头对着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孩子点头哈腰，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奇怪。不过，这倒让原本还对今天之行有些忐忑的郝仁放下了心来。
    不愧是老饕，郝仁根本没约在饭点，那家伙却还是置办了一桌好菜，看脚边那条串串狗一脸哀戚的模样，郝仁猜到其中肯定有狗肉。虽然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但可惜还是不够及时。
    “知道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先别忙着提正事，先尝尝王爷爷这边的特色，全狗宴，外面可吃不到的！狗肉干锅，狗肉豆腐，香辣狗肉丝……特别是这个五香狗肉煲，保证你们把舌头都吃下去！”
    王奇山热情地招呼他们两个，郝仁郝义却是一脸的不适。郝仁就不用说了，自从能听懂动物的话后，她连吃鸡肉猪肉都有些障碍，郝义这段时间一直在帮她照顾猫猫狗狗，对猫狗这样的小动物早已有了很深的感情，自然也是吃不下去的。
    “呜呜呜……”郝仁正在纠结该怎么开口，蹲在她脚边的那条串串狗忽然开始呜呜咽咽。
    “啊？”听到串串狗的呜咽，王奇山表情顿时一变，忙道，“是我这个做爷爷的考虑不周，没想到你们会养狗……”
    他跟服务员挥了挥手，桌上的那一桌狗肉好歹是撤了下去。郝仁郝义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啊？”撤下了狗肉，王奇山的好心情果然遭到了破坏，语气也没刚才那么热络了。
    “也没什么事，是它硬要领我过来，要我救救它的那些小伙伴……”郝仁咬了咬牙，手指依然趴在她脚边呜咽的串串狗。
    王奇山那家伙除了爱吃狗肉，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特点，那就是为人特别迷信，家里甚至还养了一帮御用神棍，有事没事就会算上一卦，所以郝仁才敢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说什么？”王奇山悚然一惊，一脸忌惮地望着地上的串串狗。
    “它是从你们酒店后厨逃出来的，它说还有很多小伙伴被关在那里，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我个人并不反对吃狗肉，吃什么肉不是吃，人爬到食物链顶端又不是为了吃素的。如果它们是肉狗的话我也管不着，问题是，这孩子告诉我，你们酒店后厨的狗都是狗贩子从人家主人手里偷出来的宠物狗。我也养狗，所以知道宠物狗对主人的意义。您给客人吃的不是狗，而是别人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