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安旭的茶几虽然不大，但茶具却十分精致，尤其是那一套茶杯，如果卢枫没看错，应该是中国汝窑的精品。
    看来朴安旭对茶道，至少对茶具很有研究，倒是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气质有些不同。
    朴安旭将一杯清茶推到卢枫面前，自己则捧起另一个茶杯喝了一口，叹道：“好久没这么喝茶了，人生蹉跎，的确错过了不少啊。”
    卢枫安静地听着朴安旭的感慨，没有说话，也没有碰鼻子底下的那杯茶。
    “人老了就容易感慨，让你见笑了。”
    感慨的情绪一闪而逝，朴安旭放下茶杯，想了想对卢枫道：“有个问题，我想应该已经有人问过你了，今天我也想问你一次。”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坚持调查这起案件？”
    卢枫说到。
    朴安旭点了点头：“别人看不出来，但我很清楚，你不是那种一心往上爬的人，即使主动揽权，大概也是为了更好地调查案件而已。
    不瞒你说，我调查过你，你和二十年前的首尔变态吃人案没什么关系，所以也不是为了复仇。
    既然你不为身居高位，也不为复仇，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调查这起案件？你我都清楚这起案件里的水有多深，你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玩火。”
    卢枫没想到朴安旭一上来竟然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道：“我是警察，这里理由够不够？”
    朴安旭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无懈可击的回答，只不过看你的行事手段丝毫不拖泥带水，也不在乎什么规矩条例，这似乎并不完全符合一个警察该遵守的行为规范吧？”
    卢枫无言以对，反问道：“您当了将近三十年刑警，您认为一个警察究竟是该维护法律，还是维护正义？”
    朴安旭又是一愣，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道：“都说法律代表正义，可是正义是理想状态，法律是实际体现，无论做什么事，理想总是纯粹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却会有这样那样的妥协。
    法律有时候要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有时候要为少数人服务，并不总是能体现正义，而警察存在的最高目标是维护正义，但他们依据的武器却是法律，所以你的问题很难回答啊。”
    卢枫平静道：“您看得很通透，说得很谦虚，但已经用实际行动做出了选择。”
    朴安旭点了点头：“没错，我为了正义，践踏了法律，我们是一样的人。”
    卢枫摇了摇头：“不，我们不一样，当你以无辜者的生命为代价来践踏法律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不了正义了，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已，和你要对付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不必披上正义的外衣。”
    朴安旭静静听着卢枫的话，没有认可，却也没有反驳，只是看向卢枫的眼神越来越亮。
    良久，他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好了，我已经明白了你的坚持，现在可以说说你对案情的掌握了，看看能不能说服我收手。”
    卢枫叹了口气道：“一切还要从二十年前的那个地底深渊开始。
    一支业余探险队在野外发现了一个地下洞穴，这个地下洞穴却几乎葬送了整支探险队，唯一逃出来的人被发现停止了衰老。
    这个消息被七星财团掌握，本来就掌控着巨量医疗资源的七星财团立刻就发现了其中的巨大价值。
    于是他们对外封锁消息，建立了一户化工厂和污水处理厂，掩人耳目地开始对地下洞穴进行研究，俊秀和惠媛就是这些研究人员的其中两人。
    七星财团的研究很有效率，很快他们就发现幸存的探险队员之所以停止衰老，是因为他体内感染了一种从未发现的寄生虫。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虽然已经对地底环境进行了封锁，但寄生虫还是以未知的方式产生了泄漏，许多进入过地底的研究人员都受到了感染，着其中就包括俊秀。
    受到感染的人会逐渐失去对身体和精神的控制，接二连三地自杀，一户化工厂那一系列诡异的密室自杀事件就是由此而来。
    这件事被七星财团知晓之后，非但没有采取保护措施，反而顺势而为，将那些被感染的研究人员当成了试验品，继续培育寄生虫。
    最终，经过培育的新品寄生虫不再会使宿主自杀，但它们会吃掉宿主的内脏，破体而出，交配产卵。
    而在他们破体而出之前，宿主会被寄生虫控制，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完成‘孵化’，之后宿主的尸体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变成一种双眼冒红光的诡异生物。
    我猜测这种寄生虫产的卵才是七星财团需要的东西，因为那些卵很可能就是破解人体停止衰老这个终极秘密的关键。
    但这个终极秘密显然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就算有了这些卵也还是不够，七星财团需要更多的样本。
    可是俊秀的意外感染和死亡，尤其是七星财团的推波助澜引起了韩惠媛的不满，于是她连同朴安哲一起开始破坏试验。
    他们大概是通过什么方法，放出了秘密试验室里的试验样本，也就是红眼，导致污水处理厂下的秘密实验室在转移的过程中遭受灭顶之灾。
    这次反噬的损失很大，肆虐的红眼无法消灭，整个试验室都失控了，就连存放在保温箱里的虫卵都没有办法带走。
    然而即便如此，七星财团仍旧不愿放弃，他们制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在集会人群中释放了仅剩的虫卵，感染了近百人。
    这些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受到了感染，依旧正常的上班、上学。
    直到寄生虫在他们体内发育完全，然后在破茧之前彻底控制住他们，通过残存的废弃下水道找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啃食掉宿主的内脏，完成‘孵化’。
    之后，这些孵化的寄生虫应该会受本能控制前往某个地方，七星财团应该会提前在那里布置好，等待着将这些寄生虫收回，以弥补试验室被毁的损失。
    这就是首尔变态吃人案的真相！”
    “啪啪啪……”
    朴安旭听着卢枫的推理，忍不住鼓起掌来。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高看你了，没想到却是低估了你，这才短短的一个星期，你竟然已经基本掌握了首尔变态吃人案的真相！”
    说着，朴安旭的神色暗淡下来，喃喃道：“你是天才，只可惜晚生了二十年，要是当年由你负责侦破这起案件，哥哥就不用蒙受不白之冤了。”
    卢枫叹了口气：“你太高看我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韩惠媛究竟还做了些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除了毁掉地底试验室之外，她一定还做了其他的事，才会逼得七星财团不惜在集会中释放虫卵。
    另外，不管怎样，她最后还是失败了，七星财团依旧还在研究这个项目，而失去她庇护的朴安哲成了警察厅掩盖无能的替死鬼。”
    提起这件事，朴安旭出奇地平静，或许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让他接受了现实。
    此刻他望向卢枫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好奇，似乎眼前的人比那扑朔迷离的案件还要有趣。
    “之后的事情呢，你都查清楚了？”
    朴安旭问到。
    卢枫知道他说的是二十年后的这一系列案件，又叹了一口气道：“没错，查得差不多了。”
    “哦，快说来听听！”
    朴安旭像是一位刚刚创作了一件得意作品的艺术家，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评论家的见解。
    卢枫神色有些阴沉，静静凝视他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