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便……一去不回。”老猴深深叹了口气。
    孙凡闻言，不禁心头巨震。
    果真是……一去不回了吗？
    他抬起头，上方的龙首头颅在烈焰中沉沉浮浮。
    恍惚间。
    孙凡似看到了五百年前，一条蜿蜒千里的白龙，在云海中遨游。
    白龙头朝西方，龙尾绵延至东海。
    背上驮着四个奇形怪状的身影，毅然决然往西而去。
    忽然。
    天空落下一柄泛着七彩仙光的神兵。
    “呜——”
    白龙仰天悲鸣，被神兵一剑枭首，身躯轰然陨入大地。而它的头颅，却恰巧飞入了黑风山中。
    后来被‘好运’的灵虚子得到，经过数百年淬炼，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白龙马……”孙凡想了想，问道：“灵虚子以灵蕴炼化白龙头骨，又是想做什么？你刚才何为将它的身躯投入火焰熔炉之中？”
    “还有……你之前，是在故意装傻吗？”
    他目光灼灼看着形神枯槁，弱不禁风的老猴子。
    眼中透着深深的怀疑。
    老猴子说的话，他信了。但又没有全信。
    他总感觉，这老猴子隐藏的太深了……
    “非也。”
    老猴笑着摇头解释：“我在此数百年，浑浑噩噩，世间一切皆忘。又何必骗你？”
    “今日那大圣丰碑异动，放出了其中的一具大圣分身，引动了白龙之魂骨。我才始知，自己的使命就是在这黑风山中，守着白龙之魂涅槃归来。”
    “涅槃归来？”
    孙凡急问道：“你是说，那白龙马还会复活？它什么时候能够复活？”
    “等它复活了，岂不是就能知道当年的事？”
    “复活？”老猴摇头了摇头。
    “灵从虚中生，死后归其无。涅槃之后的白龙，你又可知道还曾是它吗？新生的龙魂，或许已是一个全然不同的生命……”
    孙凡不禁抓耳挠腮。
    希望，再一次破灭了！
    究竟怎么才能知道五百年前的事啊……这也太难了！
    五百年前的故事，都快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就在这时。
    轰隆隆。
    熔炉上的白龙骨忽然一阵震动。
    熊熊燃烧的血色火焰一敛，尽数吸入龙骨之内。
    “嗷……”一声稚嫩的龙吟。
    紧接着，一条细小的白龙，竟自龙骨这中翱翔飞出。
    “嗷、嗷……”
    它围绕在孙凡与老猴子周围，在空中不停地盘旋游动。
    似十分喜悦。
    却见老猴子缓缓伸出了手。
    小白龙立即飞了过去，亲昵地缠绕在它的指尖。
    洁白虚幻的身形，显得十分娇巧可爱。
    老猴子抬手道：“这，便是灵虚子心心念念，想要吞噬以之成道的白龙之魂了。”
    孙凡好奇地伸手，也想逗弄一下小巧的白龙魂，“它怎么还没有形体，涅槃归来的只是一缕魂魄吗？”
    “嗷~~”
    小白龙张口一咬，龇牙咧嘴，露出一副凶狠的神色。
    孙凡下意识缩回手，嘟囔一声：“居然还不让摸……怪可爱的啊！”
    “呵~~”
    老猴子失笑道：“你今后就知道它可不可爱了。不过你二者下次再见，怕是要百十年后了。”
    “哦？”
    孙凡眨巴着眼，表示不是很明白。
    老猴却直接转身，一步步走出了院子。
    缓缓抬起手，朝白龙魂道：“守了你五百年，今日总算功德圆满。去吧，去找你的……命中之人。”
    “嗷~~”
    小白龙临空飞起，懵懂的眼神看了老猴子一眼。
    而后发出一声愉悦的龙吟，转身飞入云海。
    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天命之人？？”
    孙凡又是一头雾水。
    只觉得知道的越多，反而愈发迷糊了。
    “喂~~老猴儿，天命之人是谁？你守了白龙魂五百年，就这么放它走了？”
    老猴却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
    “别想了，天命之人就算我不说，你估计也能猜的出来。它当年甘愿受死，也要驮着他再度西行，就注定了这是一场永世难断的孽缘。”
    “唉……”
    老猴转身，蹒跚地向山下行去。
    五百年的使命一朝完结，它似也落得一身轻松。
    一边走，嘴里甚至轻轻哼起了歌。
    “五百年，桑田沧海……顽石也长满青苔，长满青苔……”
    “只一颗，心儿未死……向往着逍遥自在，逍遥自在……”
    孙凡一步亦步的跟在它的身后。
    默默望着老猴满身沧桑的背影，一时亦被曲中的意境所迷。
    “哪怕是……烈火焚烧……”
    “哪怕是……冰雪覆盖……”
    “依然是志向不改……依然是心念不衰……”
    夜风重新吹拂山林。
    此时的黑风山，是如此的安静、祥和。
    “为什么，为什么……偏有这样……的安、安、安、排……”
    “为什么，为什么……”
    歌声渐渐低去。
    一老一少两只猴子。
    终于走到了黑风山的山门处。
    残破的门户，斑驳的观音像，似也在诉说着无情岁月的沧桑。
    “我知你心中有许多疑惑。可惜老猴儿心残无力，却是已记不得太多了。”
    老猴转身看着孙凡，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你若是定要寻一个答案，去东胜神洲吧……那里是妖魔最后的乐土，满地插遍自由的旗帜。”
    “那里有汇聚百万妖魔的七圣山……有曾经的花果山故土……更是东临东海龙宫……”
    “你刚获得的大圣分身，非只有一个，而是足足有七十二之数。想获得其他大圣分身，就去这些地方寻找吧！”
    “七圣山往东三千里，有一处栖风山。你去那里找一个走路都喘气的老猴子。就说……花果山的老兄弟，来讨债了。它或许能给你一些答案。”
    老猴一股脑的说完，不等孙凡询问。
    一挥手，袖子下挥出一缕狂风。
    大圣分身的力量在这一刻，恰好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猴你干嘛？”
    孙凡一声惊呼，身形控制不住地倒飞而去。
    “走你！”老猴嘿嘿笑着，朝着孙凡远去的身影大喊：“小猴子！记住，白虎岭上都是些不讲道理的女妖精……切莫与她们太过纠缠……”
    “窝嫩叠！！老猴子你给我等着！死猴子，臭猴子！弼马……”孙凡的叫骂声很快消失在夜空。
    “呼……终于走了。”老猴子吐了口气，忽然转身。
    看向山门旁，那一尊隐藏在树木阴影下的——观音石像。
    “老伙计……这么多年，想我了吗？”
    它向着观音像，一步步走去，猴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
    观音像静静立着，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