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心说，是啊，就是舍不得了，巴不得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和你在一。
    可嘴上却说：“没有，反正午就能见面，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心里所想几乎都写在脸上，成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不想拆穿她。
    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成烈说：“去上班吧，午见。”
    唐笑：“嗯，好。”
    转身朝楼上走去，一直忍着没回头，心里也觉得自己可笑，怎么就这么难舍难分了呢？
    身后，成烈看着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缓步离开。
    疗养院内的一套十分普通的医生宿舍内，穿戴整齐的沈飒坐在客厅，有些茫茫然的样子。
    作为一名军人，她早已经习惯了作息规律的生活。
    即便没有闹钟，她也能够按时床。
    昨晚看了很久的电视——她觉得新鲜，又寂寞，不免熬了夜。
    但天刚蒙蒙亮，她体内的生物钟就唤醒了她。
    沈飒睁开眼睛，觉得眼睛有点涨——
    这种感觉她很少有，毕竟她以前基本上不看电视。
    揉了揉眼睛，沈飒床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喝了一杯水，从冰箱里面取出几个鸡蛋——
    昨晚成长官给她往冰箱里塞了一些食物，想必是怕她饿着。
    沈飒烧水煮了鸡蛋，吃完这些，也就差不多饱了。
    饱了之后，沈飒无事可做，站在窗口往外张望了一阵子，看见林荫道上似乎有人慢跑，便果断下去活动了一下。
    跑了半小时后，人渐渐多了来，沈飒便又回到了住处。
    回来之后，她就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与她同年纪的女孩子，巴不得在秋天的被窝里多待一阵子，可她纵然身上还带着伤，却片刻停不下来。
    一停下来，她就仿佛失去了方向。
    她想自己或许应该去找成长官，问问成长官自己可以做点什么，可是，她一抬头就瞧见了墙上的挂钟。
    时间尚早——这个点，成长官和他夫人可能还没床吧？
    她不愿意贸然登门打扰，因为昨晚熬夜看电视，今早来眼睛疼，于是也暂时不想再看电视。
    只好彻彻底底地坐在客厅里发呆来。
    就在这时，门铃是在空荡的客厅内响了来。
    沈飒猛然一惊，随即意识到——
    是成长官来了！
    沈飒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走到玄关处将门打开，果然，门外站着穿着昨天那件灰粉色T恤的成烈。
    成长官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微微笑：“床了？”
    沈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就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嫌自己不够整齐一样，伸手飞快地把耳边的短发给别到耳朵后头去：“是。”
    “吃了吗？”
    “吃了。”
    “这么早啊。”
    成烈本打算带沈飒去食堂吃饭，没想到她竟然已经自己解决早饭了。
    “嗯，我煮了几个鸡蛋。”
    沈飒将成烈让了进去。
    成烈个子高大，往客厅一站，原本空荡荡的客厅忽然便显得有些狭小了。
    “成长官……有没有什么能交给我做的？”
    沈飒问。
    “你？”
    成烈本来在打量周围的设施，想着有没有什么需要帮沈飒替换的。
    沈飒倏然发问，他那双锐利的黑眸立刻望向了她。
    目光扫到沈飒颈侧和手臂上的绷带，成烈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说：“还想上战场？还是回部队去训练？就你这病号，不怕三两下散了架？”
    沈飒脸一红，小声说：“成长官，我没事。”
    “你有没有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我真的没事。”
    “没事？”
    成烈冷笑：“逞什么能，给我老实歇着。”
    “……”
    出任务时两人朝夕相处，或许是大部分时间只有他们两个的缘故，成烈常常让她有一种对方很温柔的错觉。
    以前在部队那个“凶神恶煞”，令人望而生畏的成长官，似乎是另外一个人了。
    直到这一瞬间，沈飒才知道，成长官一直没变。
    可这样的成长官，又无端地让她感到熟悉、安心。
    “我闲不住……成长官，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个废人。”
    沈飒忍不住说。
    “谁说你是废人了。”
    成烈浓眉微皱，黝黑的双眸紧盯住沈飒：“沈飒，你是一个兵，但你这一辈子，就打算只做一个兵？”
    成烈的问题，让沈飒一时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做这辈子只打算做一个兵？
    难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除了做一个军人以外，她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懂。”
    沈飒迷茫地说：“成长官……我不懂。”
    “你是一个人，沈飒。”
    成烈将一只手按在沈飒的肩膀上，神色稍缓，目光有着沈飒看不懂的东西。
    “你要学会做一个人，而不只是一个兵，或者说是一个武器。”
    沈飒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她不明白。
    做一个兵，或者做一个武器，不好吗？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为了国家，她可以舍生忘死，她甘愿奉献一生。
    这就是她这一生的使命。
    那么……
    什么叫做做一个人呢？
    她不懂。
    在这一瞬间，她脑海突然浮现了昨天在麦当劳看到的那些人们。
    无论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还是打扮得时尚光鲜的小白领，亦或是那些模样青涩活泼的大学生……
    每个人，看来和她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在人群，她似乎总是格格不入的。
    她隐隐约约感到自己的不同，但又不太明白到底哪里不同。
    她从前从未想过，这个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也不想要知道。
    在部队，每一天重复的训练，对她而言，就是最重要最有意义的事。
    除此之外，她对任何一种生活，都不感到向往。
    这真的是不对的吗？
    她不懂。
    “成长官……我愿意的，做一个兵，或者一个武器，我都愿意。”
    她轻声说。
    闻言，成烈在心叹息一声。
    她太年轻了。
    正因为年轻，他才对她感到不忍。
    他想，她应该享受更多同龄人所能享受到的快乐。
    “好了，不说这个了。”
    他突然结束掉这个话题：“今天带你出去逛逛。”
    “好。”
    沈飒笑了。
    沈飒没有问成烈要带她去哪里，反正，不管去哪里，只要是跟着成长官，她都会无条件选择信任。
    成烈这天开了严凌的一辆别克，带着沈飒出了疗养院，一路朝市心驶去。
    第一个目的地是一条步行街。
    这条步行街上大学生最多，附近的店子五花八门，但是统一的物美价廉。
    成烈本人并不爱这种过于喧嚣的地方，但是他想，对于沈飒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这地方应该不错。
    果然，沈飒很快就站在一处小饰品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来。
    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就算从未接触过这些，但也会天然的对亮晶晶的小饰品，粉红色的蝴蝶结，还有叮当作响的风铃产生兴趣。
    “喜欢什么，随便拿。”
    “成长官，不用……我就看看，而且……我自己有钱。”
    沈飒连忙说。
    “这花不了几个钱，就当是我对你的奖励。”
    成烈微笑着说。
    店里已经有不少小女生在偷偷看成烈，当他一笑，店内便响一阵小小的惊叹声。
    成烈对这些见怪不怪，只当做没看见。
    沈飒却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她仿佛听到有人说“那一对儿好养眼啊”。
    那一对儿……是指她和成长官吗？
    沈飒耳朵有点热，本能地想要辩解说自己和成长官不是那种关系，可是，要是成长官压根没听见，她跑过去辩解，成长官不就知道了吗？
    那样多尴尬啊……
    沈飒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鼻尖，感到手心微微出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极了。
    但是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莫名又有点欢喜。
    沈飒竭尽全力忽略掉那些眼光和那些声音，将注意力集在店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小饰品上。
    真漂亮啊。
    她那被隐藏的，被忽视的少女心，在这一天，全部的都复苏了。
    她选来选去，最后拿一枚发夹和一枚发箍，忐忑地给成长官看。
    “成长官，哪个更好看？”
    成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发夹是水晶做的，亮闪闪的爱心形状。
    发箍是复古红色的丝绒蝴蝶结。
    他看着眼前的沈飒，脑海却想象着唐笑戴着它们的模样。
    笑意不知不觉在嘴边蔓延。
    虽说笑笑比沈飒大了几岁，但笑笑那个傻瓜，内心也还是个小女孩呢。
    沈飒看着成烈笑了，她也放松下来，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成长官，我不知道要哪个好了。你能帮我出出主意吗？”
    “两个都要。”
    “啊？”
    沈飒还在发愣，成烈已经把两个都拿去结账了。
    在走去收银台的路上，成烈顺手又拿了好几个他认为适合唐笑的小玩意，然后，就大大方方地拿着这一堆少女心十足的小玩意买单去了。
    成长官真好，沈飒心里偷偷想着。
    从饰品店出来后，成烈又带着沈飒去了一家服装店。
    虽然不像商场里面一样都是名牌，但这种步行街上的服装店，往往款式年轻，价格美丽。
    沈飒除了军装以外基本上没什么便服，贸然带她去商场，那些吊牌上的数字，只会吓坏她。
    这也是成烈为什么选择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