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做了一个梦，梦到成烈变小了，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团子，她举着团子成烈跑来跑去，觉得好玩极了。
    而成烈哪怕变成了一个小团子，也还是一身凛然正气，浓眉英挺。
    偏偏长着小胳膊小腿儿，反抗不能，被唐笑抱着丢来丢去。
    唐笑在梦里都笑出了声。
    爽，实在太爽了。
    要是这家伙平时也能由着她这么搓圆捏扁就好了。
    “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铸成我们新的长城
    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都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
    高昂的国歌声突然响。
    唐笑浑身一个激灵，恍惚想，难道又要去医院做急救手术了？
    不对啊，她不是已经辞职了么？
    难道她其实没有辞职？
    梦里的唐笑觉得自己睡在一张非常舒适的床上，十分不愿意来。
    但是，这特殊的手机铃声带来的惯性让她最终还是条件反射性地从床上坐了来。
    墙上的挂钟指向半夜五点，卧室内是关着灯的，只有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只月球形状的夜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
    如同笼罩着一层薄纱一样的夜晚。
    一切都是宁静祥和的，唯独窗边矮几上的手机喧闹不休。
    不是医院打来的。唐笑怔怔地想，她早就已经被辞退了啊。
    她已经不是医生了。
    只是习惯性的，在这个时段的所有来电，都被她设置成了高亢的国歌。
    不是医院打来的，那会是谁呢？
    唐笑想不出来。也许是因为大梦初醒，她的反应有些迟钝，竟然就那么呆坐在床上。
    成烈也睁开了眼睛，看见唐笑坐在床上发愣，便坐来摸了摸她的头：“坐着别动，我去跟你把手机拿过来。”
    说着，身下床，将手机拿过来递到唐笑手：“季晓茹打来的。”
    “晓茹？她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难道……”唐笑喃喃着，突然意识到什么。
    晓茹在这个时候打来，只要一个可能，那就是裴远晟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晓茹清醒过来了，知道裴远晟不是陆子了吗？
    唐笑飞快地用手指划过屏幕。
    电话接通，不等唐笑说话，就听见季晓茹焦急而哽咽的声音：“笑笑，怎么办……陆晨晞他突然晕倒了……怎么办笑笑？我该怎么办？我给裴远晟打电话，他也不接……”
    唐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裴远晟出事了。
    勉强摁下心的不安，她竭力镇定下来问道：“晓茹，你别慌，你告诉我，你叫人了吗？别墅里应该有医护人员的。”
    季晓茹哭着说：“我不知道该叫谁……刚刚裴远晟的管家来了，他带着人把陆晨晞送去急救了……笑笑，我到现在还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啊，陆晨晞身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而且……而且一点预兆都没有……我都快被吓死了……呜呜……”
    唐笑能够想象得到季晓茹的慌乱，在N岛那样一个四面是海的地方，除了“陆晨晞”以外，季晓茹没有一个熟人，偏偏在这个时候“陆晨晞”毫无征兆地倒下了，而裴远晟又联系不上……纵使平时的晓茹还算能干，但在面对自己心爱的人突然人事不省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不无助不茫然呢？
    唐笑光是听着季晓茹描述目前的情况，就已经觉得心乱如麻了。
    各种担心一股脑地涌上了唐笑的心头。
    裴远晟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在她和成烈离开的时候，他不是情况日趋稳定，已经开始准备手术了么？
    为什么突然又心脏病发作了呢？
    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又或者是他的身体机能再一次下降了？
    原本唐笑和成烈已经打算过两天直接飞去陪裴远晟做换心手术了。
    可就在这个紧要关头，裴远晟居然又病发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将要产生变动？
    是提前手术，或者推迟？
    唐笑不敢再往更坏的方面去想。
    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裴远晟手底下的那些人，包括管家慕子豪在内，会情急之下在晓茹面前露出马脚。
    那么，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晓茹会不会已经开始怀疑了呢？
    裴远晟这次醒来后，该怎么对晓茹解释自己的突然晕倒呢？
    万一……万一裴远晟醒不过来……
    唐笑死命掐着自己的手心，耳季晓茹的抽泣声都变得模糊了，她脑海一片纷杂，心里甚至忍不住想，为什么生活总是对他们这群人这么残忍呢？
    他们都不是什么坏人，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老天就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过着平凡的生活呢？
    为什么总是在一切稍微变好一点的时候，又重新变得糟糕来呢？
    “别怕。”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唐笑冰凉的小手。
    唐笑握着手机朝成烈看过去。
    微黄的光线，成烈眼神温柔，充满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伸出有力的臂膀，将唐笑搂进自己的怀。
    轻轻拍着她的背，他在她耳边说：“天塌下来，也有你男人给你顶着。”
    “……”唐笑扁了扁嘴，有点儿想哭。
    他都听见了。她想，该怎么办呢？他有办法吗？
    “我来接吧？”成烈询问。
    在这种时候，成烈其实并不需要征询她的意见。
    无论是季晓茹还是裴远晟，都是他们共同的朋友。
    在这种时候，由成烈来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远远比唐笑更加合适。
    可是他还是选择尊重她，听从她自己的意愿。
    “嗯。”唐笑点了点头，将手机递到成烈手。
    “晓茹，是我。”成烈声音沉稳地说道。
    “烈子……呜呜……你都听见了对吧？你说，我怎么办啊，我好害怕……真对不，我不该这么三更半夜的骚扰你们，承北天还没亮吧？我一定吵醒你们了……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季晓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说，“我是不是挺没用？什么都做不好……现在陆晨晞在里面急救，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干嚎，我太蠢了……”
    “谁说你什么都没做了？”成烈诧异道：“你这不是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了么？晓茹，你做得很对。这个界上没人敢说你没用。”
    “真……真的吗？可我……”
    “别可是了，晓茹，你先乖乖地去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在这种时候，你一不是医生二不是护士，除了在外面等着你能帮什么忙？不要给自己制造压力，也用不着妄自菲薄，你所有的反应都是正常人的反应，这没什么不好，等陆子醒来知道他昏倒时你这么担心，只会觉得感动，一点儿也不会觉得你没用，他要敢觉得你没用，他就不算个男人。懂了吗？”
    成烈的语气十分冷静，但是也十分的温和，并且充满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连唐笑都不由自主地在成烈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季晓茹似乎是拿了卫生纸狠狠地撸了两把鼻涕，也渐渐地平息下来。
    至少，声音里没有哭腔了。
    “谢谢，我知道了，谢谢你，烈子……”季晓茹破涕为笑，充满感激地说道：“要是没有你和笑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说得对，我应该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安安静静地守在外面，等陆子醒了，让他看到一个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开开心心的我，而不是邋里邋遢六神无主的我，要是看到那样的我，他也会难受和自责的。”
    “对啊，晓茹，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我看你比我们家笑笑聪明多了。”成烈故意开玩笑道。
    唐笑刚刚还一脸崇拜地望着三两句就安抚了晓茹的成烈，猝不及防被损了一下，气得在成烈胳膊上狠狠一拍，气呼呼地说道：“你夸晓茹聪明就算了，干嘛还拿我做对比啊？”
    “要用你的笨来衬托晓茹的聪明啊。”成烈笑看着唐笑说。
    电话那头的季晓茹也笑出声来：“哎呀哎呀，我可不敢和笑笑比，笑笑可比我聪明多啦。”
    “真的吗？我看未必吧。”成烈黑眸含笑，斜睨着一脸气愤的唐笑说道。
    “反正我不笨就是了，我要是笨，就不可能当上主治医生了！”唐笑大声说道。
    “对啊对啊，笑笑就是够聪明够理智，才年纪轻轻就当成主治医生的。”季晓茹一点儿都不犹豫地站了自己闺蜜这边。
    成烈见成功转移了话题，便放下心来。
    “你陪她聊一会儿吧。”成烈将手机递给唐笑。
    唐笑会意，这才知道成烈刚才是故意引导季晓茹聊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我去给你冲杯热牛奶，很快回来。”成烈身，对唐笑说道。
    唐笑点了点头：“嗯。”
    成烈走出卧室，反手带上门，靠着墙捏了捏眉心——
    好不容易胃稍微好了一点，头又开始疼来了。
    最近怎么了这是？
    也许真的该找严凌好好问问清除头部血块的事儿了。
    但至少，也要等裴子的手术结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