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乖女儿没碰上过这种死变态吧？”她妈李妍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脸担忧地问。
    唐幂摇摇头：“那种日子我总共也就过了小半个月，——就是在唐笑家住的那段时间，我说，她可真是想不开，为什么要过那种生活啊？明明自己老公什么都有，她就算在家坐着，也有花不完的钱吧。自己不愿意享福也就罢了，还劝我去吃苦，逼着我去过跟她一样的生活。我的个妈呀，妈你都不知道，那段时间都把我折腾成什么样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出去上班了！”
    “好了好了，这不都过去了吗？”李妍笑着望着她家心肝宝贝儿，“我说幂幂啊，你最近那男朋友到底是什么底细，你查清楚没？”
    “妈，你干嘛老想着查人家底细啊。”唐幂不满地撅涂成嫩粉色的嘴唇。
    “我怎么就不能查他底细了？”李妍反问道，“幂幂啊，这不是咱们的例行程序么？你要么听我的，出去相亲，咱们跟知根知底的人谈恋爱，要么你跟谁交往了，就得先把那家人祖宗十八代搞搞清楚，不然怎么行？我跟你说啊幂幂，这年头，假装成有钱人骗年轻女孩的男人可多了，咱们不能上当受骗！咱们女人的青春呐，可宝贵着呢，一定要给有价值的人才行。”
    “切，什么叫有价值的人啊，妈你干嘛不干脆说有钱人？”唐幂不屑道。
    “说的跟你不看重人家有没有钱一样。”李妍翻了个白眼说，“你说说吧，要是没有钱，谁给你买化妆品买香水买包包？要是没有钱，你能这么轻轻松松漂漂亮亮的？”
    “那是。”对于这点唐幂倒也不否认，她纤细的手指捻着盛着红色酒液的高脚杯，涂着红色蔻丹的小指微微翘，嘴唇微微开启，半仰着头将那红酒杯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那模样煞是香艳动人。
    “没有钱，就没有女人的美貌。”她眼神迷离地靠在沙发上，脚趾一翘，踢掉了脚上的红色高跟鞋，“女人的美丽、精致、优雅，没有哪一样不是用大笔大笔的金钱堆出来的。一只口红多少钱？一瓶香水多少钱？一个手袋多少钱？如果是过那种挤地铁挤公交的生活的女人，她们根本买不那些，也消费不美貌的必需品。那样的人生……啧，真可怜。”
    “所以，我从小就教育你，一定要有钱，一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钱的男人。”李妍得意道。
    “妈，我不是一直都在按照你说的做吗？”唐幂抿了口红酒嘀咕道，“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满的，每次买东西，我不是连着妈你的那一份一买的吗？”
    唐幂但凡交往一个男人，必会让给她买这个买那个，但每次买东西时她一般都会买双份，男人们若问来，她就回答说是给自己妈妈带的，男人们于是纷纷感动于如今的社会上竟然有如此孝顺的女孩，再加上这也算间接孝敬了未来丈母娘，因此从来只会乖乖交出钱包。偶尔有表示拒绝的，那么唐幂绝不会跟这种人有下一次约会。“是，是，咱们家幂幂最孝顺了，不过有些原则性问题妈咪我还是要管一管的……”李妍坚持道。
    “又是查人家户口？”唐幂不耐烦道，“我都说了，那个程峰看着不像没钱的，最近我哪次跟他出去，他不是大手大脚地给我花钱？妈你看看咱们家最近的新款香奈儿套装还有巴宝莉包包纪梵希化妆品什么的，是不是都快堆成山了？就这你还不满足啊？是不是还指望人家给咱买辆车呢？”
    “他要真给你买辆玛莎拉蒂我倒不说什么了。”李妍撇撇嘴道：“那些什么新款香奈儿套装还有巴宝莉包包纪梵希化妆品什么的，随便哪个暴发户买不啊？妈咪我是怕你找个暴发户或者干脆是骗子，咱们家可不要那些没头没脸的，咱们家嫁闺女，码也得是唐笑她老公那种级别的大户才行！”李妍宣布道。
    “得了吧您，那样的人家您当承北能找出几个来啊？”唐幂无语地说，“我看唐笑是上辈子积德，不过她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前段时间不是还治死人了吗？也就她老公能给她兜下来，不过这工作也丢了，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你就少替她操心了，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她能怎么办啊？告别那种挤公交挤地铁的生活，以后在家当富太太混吃等死呗！”李妍口气酸酸地说。
    “她跟我不一样。”唐幂想了想说，“那种日子才叫要她的命，哎，那个女人啊，就喜欢挤公交挤地铁，就喜欢在医院伺候人，偏偏嫁了个那种老公。命运弄人，这要是我跟她换换该多好啊？”
    “行了，她老公你是眼馋不来了，还是想想别的吧。”李妍打断唐幂无意义的感慨：“你那新男朋友叫什么？住哪里？长什么样？有照片没？我找人仔细查查。”
    唐幂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半躺在沙发上说：“他叫程峰。住哪儿我不知道，从他说的看来应该是别墅吧。”
    李妍认认真真地拿纸记了，又问：“住哪儿你都不知道？你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你这情报工作做得不行啊。照片呢？”
    唐幂摇摇头说：“没照片。”
    “没照片？”李妍表示不信，“你们出去就没自拍发个朋友圈什么的？”
    唐幂笑了，看着她妈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没什么朋友啊。”
    李妍愣了下，讪讪地说：“无所谓，反正女人之间也没什么真正的朋友，还不是结了婚就各自守着老公孩子去了。时不时聚个会攀比攀比，也没什么意思。”
    唐幂仰躺在沙发上说：“妈，你有过朋友嘛？”
    李妍回忆了一下，自嘲地笑道：“有啊，怎么没有。”
    “谁啊？”唐幂一脸好奇，“妈你这样的人也有朋友？”
    “说什么呢你？什么叫我这样的人？”李妍不快道。
    唐幂嘻嘻一笑说：“妈，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啊？利欲熏心，什么事都非得讲究个投资报酬率，凡付出必须要求十倍的回报，不然就觉得不合算，你说我总结的对不对啊妈？”
    “你——你这小蹄子存心给你妈我找不痛快是不是？”李妍恨恨地说。
    “妈，你别急，你急什么啊？”唐幂脸上还是挂着笑，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她妈脸上的怒气，“你生气也没用，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吗？”
    李妍怔怔地看着她女儿，过了一会儿，终于颓然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也有过朋友，就是唐笑她妈，可是我抢了她老公，后来……我就没有朋友了。”
    唐幂看着她妈那副样子，眼底里浮现一丝嘲弄，一丝怜悯，她觉得几十年后，她就是跟她妈一样的女人，不——或许现在就已经是了。所以她看着她妈，就好像看着她自己一样。
    她觉得她妈很可怜，觉得自己也很可怜。她觉得她妈无论落得什么下场都不值得同情，她觉得她自己无论落得什么下场也不值得同情。
    “妈，没事的。”她走过去，轻轻拥住她妈：“无论怎么样，还有我陪你呢。咱们不都一样吗？”
    李妍怔怔地看着唐幂，她忽然有点不想让她女儿变得跟她一样。
    这样有什么好呢？
    其实以前她也有过爱情。
    对方长得高大英俊，性格单纯，一门心思地喜欢她，她也喜欢那个人。
    她想嫁给他，想到以后天天跟他睡在一个被窝，就觉得美得不行。
    可是人活着不是只要爱情就可以的。那男人没什么本事，在理发店帮人打工，一个月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更何况，谁瞧得上一个小小的理发店打工仔呢？跟朋友说来，都嫌丢人呢。
    于是她跟他分手了，说是和平分手，其实那男人在雨跪了一整夜。
    “妈，你以前说过的，你这辈子最爱的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似乎是母女间存在什么心灵感应一样，唐幂忽然问。
    “后来？后来不是跟我结婚了嘛。”李妍笑笑说，“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就是你爸啊。”
    “切，少来。”唐幂松开她妈，“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这么好骗。”
    “后来他死了。”李妍淡淡地说。
    “啊？死了……？”唐幂一脸的不可置信。但是看她妈的神色，似乎根本不在意一样。
    “嗯。”李妍点点头说：“病死了。没钱治，所以啊，你看，没钱太可怜了。幸好我没跟着他。”
    唐幂沉默了一会儿说：“妈，我觉得你是对的。”
    母女俩同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李妍说：“要是你新男朋友没钱，根本不是富二代，你还跟他在一块儿么？”
    唐幂回想程峰那张帅气的脸，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李妍冷笑道：“说了这么多，你还不知道钱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