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互看了一眼，眼神里头都带了几分的笑意。
    那是一种对往事。
    对两人彼此情谊两相知的笑。
    不过，笑过之后，田子航忍不住摇头，“看来这以后咱们两个呀，还是谁也别瞒谁了，瞒不了呀。”他略带几分搞笑的语气逗的有些想笑，而且她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不过下一刻她就绷了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赶紧说清楚，不然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
    “子航，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胡思乱想。”
    “可是我的身体，我有权力知道真相。”
    贺子佳眉眼温柔透着豁达，“能有现在这样的情景，子航，我很满足。”
    这话她说的是真的。
    比起之前混混顿顿的，还待在孙成宝的身边。
    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
    现在，她最起码能一家三口相聚在一起。
    没什么比这更重要。
    “医生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有些病情是他不能把握的……”
    “上次我的手术不是很成功吗？”
    贺子佳有些疑惑，“我这段时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所以说，医学上的事情真的没什么道理可讲啊，很多时侯，不是医术或是医生能解释的通的。”田子航看着贺子佳，一脸的笑意，“不然，哪里来的奇迹一说？”
    被田子航这么一说，贺子佳竟然忍不住的点了下头。
    不过下一刻她又嗔恼的瞪向田子航，“满嘴的歪理，差点又被你给哄过去。”
    田子航笑起来，“是真的，医生和我说，你现在瞧着是没事，但说不定哪天就会复发，也说不定这一辈子平安喜乐到老，所以我和言言才担心，想着和外头的专家联系下，看看能不能详细的做回检查什么的……”
    听了他这话，贺子佳总算是松了口气。
    “原来就是这个呀，我还以为医生会说我活不了多久什么的呢。”
    她一脸带笑的看向田子航，“这有什么呀，人活着，谁知道自己的下一刻是怎么回事儿？你好好的走在路上，说不定斜道里冲出来一辆车撞上你呢，不是还有走在路上，跳桃的掉下来砸死的？所以，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我觉得我运气挺好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两个人又说了半响的话，临睡的时侯，贺子佳才想起自己之前和田子航谈话的正题。
    差点真的被这人给带歪了、忘了！
    她坐起来，看向田子航，“明天就这样说定了啊，请老太太和老爷子过来吃饭……”
    “我还有……”
    事字还没出口呢，贺子佳直接就打断他，“你不准不在家，不然我要生气了。”
    田子航，“……”得，天大地大，生病的媳妇最大！
    第二天早饭。
    陈墨言看着一脸平静的自家爹，再看看她同样微笑平静的亲娘。
    心里头想了想，觉得估计那事儿悬了啊。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省得她以后还要绞尽脑汁的去应付田家的人……
    正想着呢，贺子佳放下手里头的汤碗，慢条斯理的开了口，“我刚才给你姑姑打了电话，一会她会带着小妞妞过来，然后去买菜，等到中午的时侯言言的爷爷奶奶会过来，大轩你把你爸妈还有你姑姑她们都叫过来，到时侯咱们几家人一块吃个饭，就当是热闹一下，也算是给你和你爸妈送行……”
    “行，都听妈的安排。”
    顾薄轩半点不犹豫的点头，称是。
    陈墨言挑高了眉，“爸，你同意了？”
    不可思义呀。
    她爸竟然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同意了？
    是该说她爸这心思不坚，还是该说她妈段位太高，哄她爸那就是小儿科。
    搞定她爸是分分钟的事儿？
    对面，田子航轻轻哼了一声，投给陈墨言一个复杂怅然的眼神。
    他不同意就能行吗？
    田素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
    要不是她抱着小妞妞，估计人真的就要跳起来。
    她三哥三嫂要请爸妈吃饭？
    还是在家里头……
    她不是听错了吧？
    过去了那么多年，她早就习惯自己三哥的态度：
    不肯和爸妈说一个字。
    不肯回那个家。
    不认那个家里头的每一个人……
    要不是她的脸皮够厚，后来她又无意间赖上了陈墨言这个侄女。
    怕是她三哥肯定也不会甩她的呀。
    现在想想，田素觉得自己做的简直是不能太英明了啊。
    赖的好！
    她抱着小妞妞走进四合院，想也不想的直接把自家女儿塞到了陈墨言怀里。
    陈墨言，“……”虽然她也挺喜欢小妞妞的，可是姑姑哎，能不能别这样塞的手顺？
    好像这是她家闺女似的……
    低下头，就看到小妞妞正咧着没牙的嘴朝着她笑呢。
    一嘴的口水。
    陈墨言伸手戳两下她的小脸，翻个白眼，
    “别笑了，丑死了。”
    小妞妞觉得陈墨言和她闹着玩呀。
    乐的咯咯的。
    倒是旁边正和着贺子佳说话的田素忍不住扭过了头，看看自家女儿，再看看陈墨言，一脸赞同的点点头道，“你也觉得这丫头丑吗，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昨晚还和你姑父说，这丫头肯定是像他，越来越丑，也不知道等长大了会不会有人要呢。”
    陈墨言听着这话抽了下嘴角。
    低下头，满眼同情的看向还咧嘴傻笑的小表妹：
    你妈得有多嫌弃你？
    小妞妞只是睁着清澈明亮，黑葡萄一样的大眼咕噜噜转着。
    看着她。
    然后，她不知道看到哪了，又挥着小手咯咯乐起来。
    无知，真是开心呐……
    心里头小小的羡慕了一下，那边厢，田素已经和贺子佳说完了话，脸上的欢喜掩不住，她这会儿一个劲儿的点头，贺子佳说啥是啥，等好不容易贺子佳说完后，田素转身走过来，抱起小妞妞塞到了田子航的身上，“三哥，小妞妞最喜欢你了啊，我和言言出去，这丫头上午就交给你了。”
    田子航看着怀里软软的一团，脸黑。
    “你把她带走，我没空。”
    “我和言言也忙呀，她很好带的，不会哭也不会闹的，嫂子，两个小时后喂她些奶粉，还有，我房间里头有衣服，尿了的话可以换呀，等我回来洗……”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再怎么嫌弃那也是得好好照顾的，可不能饿到，尿了不能湿到呀，她在那里念念叨叨的，听的田子航一挑眉，“要是不放心就带走。”
    “不带。”
    带个孩子出去还叫逛街吗？
    一会孩子哭一会孩子闹的。
    她才不要带呢。
    田素果断的摇头，伸手拽了陈墨言朝外头走。
    完全忘了她这次出去的目的！
    田素拽着陈墨言直接开车去了田家老宅。
    顾薄轩没去，被两个人打发到顾妈妈那个宅子说话去了。
    老两口马上就要走了。
    得让人家父子母子的说点悄悄话呀。
    车上，田素斜睇向开车的陈墨言，“我说丫头，姑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体贴了呀，啧啧，不愧是结婚的人啊，以后记得我可是你姑，要好好的孝敬知不知道？”
    陈墨言对着她翻个白眼，懒得理她。
    车子停在田家老宅。
    陈墨言抿了抿唇，扭头看田素，“你自己进去。”
    “要不，你和我一块进去？”
    虽然说陈墨言这几年来会偶尔和老太太见个面，坐下来吃个饭啥的。
    可是对于这田家老宅。
    她却是从不曾进过一回的。
    偶尔有两回送田素回来，那也是远远的把车子停下来……
    为了这事儿，田老太太可是暗自难过了好几回。
    田老爷子更是气的发狠，“有本事她一辈子别进这个院子。”在他的心里头，他没反对自家老伴和陈墨言来往，自然就是认下了这个孙女的，她是晚辈，不该对自己这当爷爷当奶奶的主动开口，甚至是做一些小辈的事情吗？现在倒好，竟然连门都不进来？
    这事儿田老爷子可是气的不轻。
    不过他气又如何？
    陈墨言根本不知道！
    更何况，生气的田老爷子直接就被田老太太给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老太太的话很清楚——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是谁？
    现在孩子不进家门。
    怪孩子？
    你怎么有这个脸？
    这是田老太太指着田老爷子骂的原话。
    可当田老爷子给气的……
    不过没办法，他说不过自家老婆子！
    最后，只能气呼呼的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头生闷气。
    这事儿过后。
    老两口可是闹了好几天的冷战呢。
    不过和好之后，不管是田老爷子还是田老太太，却都是再也绝口不提陈墨言的事儿。
    田素是知道这些情况的。
    这会儿看着陈墨言对着她摇摇头，便在心里头叹了口气，“那行，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对于田素的回来。
    田老太太还是很高兴的，拉着她问东问西的。
    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田老爷子则是眼神忍不住的朝着外头瞟。
    田素看到好几眼，一头的雾水，“爸，你看什么呢，你一会要出去吗？要是没什么大事就别出去了，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田老爷子轻轻哼了一声，“怎么，现在翅膀硬了，管起你老子我来了？我还就非出去不可了。”说着话老爷子黑着脸站起身，背负着双手朝门口走了两步，然后他最终没忍住，“奎子呢，在家休息？”
    “没有啊，他上班呢，最近可忙了，哪里有什么休息的？”
    田老爷子脸一下子又沉了几分，“你这妈是怎么当的，自己一个人出来把小妞妞扔在家里吗，你赶紧给我滚回去。”旁边的田老太太也是被吓了一跳，扭头瞪田素，“你真把小妞妞一个人放家里啦？你个死丫头，你……”
    “我就是爱放她一个人在家里，不然我把她抱过来，爸你看着啊。”
    如果说以前田素在她爸田老爷子面前就是一只纸老虎。
    一戳就破。
    那么说，自打她从部队回来，再到结婚。
    现在更是多了个小娃。
    这些年来的田素面对着田老爷子那是一天比一天的胆儿肥呀。
    到这一刻，敢直接对着她爸梗脖子！
    特别是今天……
    想到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田素眉眼里头全都是笑。
    看着她爸，好像个叛逆期熊孩子似的，“走啊走啊，你赶紧走，到时侯后悔你可别怪我。”
    “赶紧去办您的正事吧。”
    一边说还一边催促门口的司机，“站在那里做什么呀，赶紧去开车，送我爸出去。”
    田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
    气的哟。
    这逆女！
    倒是田老太太，伸手拍了下田素的手臂，“怎么和你爸说话的？真是的，都当妈的人了，还一点没个大人样儿。”一边又回头劝自家老头子，“她这性子还不是你宠出来的，你和她气个啥，之前不是说要出去办点事么，赶紧去赶紧回来，中午素素回来，刚好一块吃顿饭。”
    老太太说话又看向田素，“把孩子放到你哥家了？中午不回去没事吧？”
    田老爷子这会也反应了过来。
    这死丫头，又故意气他！
    田素嘿嘿笑，瞟了眼负着手往外走的田老爷子，眼珠转了转，凑到田老太太的跟前，“妈，咱们今天中午不在家吃饭呀，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前个儿不是言丫头的婚礼么，明天顾薄轩要回部队，我可是奉我嫂子的命令前来请你们过去那边家里吃顿团圆饭的，哦，对了，即然我爸有正事要办，自然是正事要紧的。”
    “这会儿言言还在外头等着呢，妈你赶紧收拾下，咱们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去。”
    咣当。
    田老太太手里头捧着的茶杯直接摔到了地下。
    还好她和田老爷子都保持着以往的习惯，用的是那种前些年的糖瓷缸。
    这会儿摔在地下，也不过就是水洒了一地。
    缸子在地下咕噜噜的滚了两滚。
    安静下来。
    田老太太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田素，“你刚才说，说的啥？”
    女儿刚才说的啥？
    她没听错吧？
    就是正朝外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田老爷子也是满脸的震惊。
    而且，田老太太是坐着，听到这话直接把水杯都给摔了。
    田老爷子可是站着朝外走的呀。
    腿一软，差点就直接摔到地下！
    还好是站在一边的司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老爷子……”
    “我，我没事儿，没事……”
    虽然说没事儿。
    可脸上的颜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呼吸粗重。
    他站在门口，整个人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好半响。
    屋子里头的气氛压抑而古怪到了极点。
    最后，还是田老爷子沙哑着声音，抖着唇再次开了口，“你刚才说的，说的事儿，你哥他，他同意了？”
    “爸你果然是老了啊，我哥不同意我敢来吗？”
    田老爷子的唇一直在抖，连生气都顾不得了。
    沙发的另一侧。
    田老太太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爸你先坐在这里，稳稳神……”
    田素把老爷子扶着坐在沙发上，帮着他们老两口各倒了杯茶。
    让他们缓缓气，稳稳神。
    这可是自己亲爸亲妈呀。
    平时顶顶嘴，惹惹老爷子生气啥的也就行了。
    可不能真的气到呀。
    她可不当不孝女！
    好半响，两个老人的心情才算是恢复了一些。
    再三的确定田素说的是真的。
    确定真的是自家儿子肯请她们过去家里吃饭……
    田老太太一把拽住了田素的手，“你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还这么慢吞吞的说，你怎么不早点说呢，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啊，不行不行，我得去换件衣服，还有我这头发，你看看要不要重新梳一梳？”
    “素素，妈戴眼镜好还是不戴的好？”
    “还有这裤子，你说这条好还是这一条好？”
    屋子里头传来田老太太颠三倒四、念念叨叨的声音。
    站在门口，看着忙碌个不停，身子转来转去的田老太太。
    田素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眼圈微微一红，差一点落下泪来。
    她妈这些年，一定忍的很辛苦，很难受吧？
    如今，算是熬出头来了吗？
    就是连向来稳重的田老爷子，也被田老太太硬着换了好几回的衣服！
    出门的时侯更是没走稳。
    再次差点在门坎那里摔倒。
    这可是田素从来没见过的呀，她走在两个老人的后头。
    前头，田老爷子高大的身形不知什么时侯已经佝了起来。
    连带着，让他一身的气势都稍显减弱。
    他，越来越像个普通的老人了呢。
    直到坐在车子上。
    田素的眼圈还是红的。
    回去的路上，仍然是陈墨言开车。
    田素本来是要坐副驾的，可却被田老太太给抢了。
    最后她只能委屈的和田老爷子一块坐后头。
    感受着她爸紧绷着的身子，田素忍不住出声，“爸，你一会想吃什么，我和言言去买。”
    “啥都行。”
    其实，田老爷子很想说，买啥买，随便弄点吃的不就行了吗？
    能填饱肚子就行！
    不过想到自己和儿子这么多年的隔阂。
    如今儿子总算是愿意亲近他们一步……
    自己，忍吧！
    他心里头叹了口气，忍不住就把自己的眼神落到了前头开车的陈墨言身上。
    眉眼清秀，微抿着的唇显出脸上些许的坚毅。
    这，就是他们老田家的孙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