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到地宫，一股强烈的恶臭便奔着众人扑面袭来。
    这是一种混合了血腥味、腐尸味、以及胃肠道容纳物发酵后形成的酸臭味在内的复杂臭味。
    在这股恶臭的包围下，众人被熏的直犯恶心、呼吸不畅。
    甚至就连眼睛也被熏的疼痛不已，直流眼泪，让众人非常难受。
    叶知秋当即掐诀，连续施放了两个法术在众人身上。
    一个是清气咒，能够净化众人身边的空气，让臭味不是那么的刺激熏人。
    另外一个则是夜视咒，可以提升人在黑暗环境下的视力，获得一定的夜视能力。
    众人在攀绳爬到地宫第七层之前，为了避免烧到绳索，是把火把熄灭了的。
    而在进入了地宫后，里面一片漆黑，要是再继续打着火把照明，实在太显眼，不仅容易打草惊蛇，还会成为活靶子。
    所以叶知秋施放了夜视咒，用来解决众人在没有照明下的视物难题。
    秦少游环顾四周，发现地宫里面虽然还是一片漆黑，但在有了夜视咒后，能见性大大提升。
    清晰度固然不高，但也勉强让他们摆脱了摸瞎的处境，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朱秀才等人在进了地宫后，一边小心戒备，一边打量四周，既是在观察地宫里面的情况，也是在适应夜视咒。
    按照叶知秋的介绍，适应夜视咒有一个过程，等到彻底适应后，能见性还会有进一步的提升。
    在这个过程中，朱秀才等人虽然没有说话，却都抽空朝崔有愧投去了一个目光。
    仿佛在说：瞧瞧你，再瞧瞧人家叶试百户！
    崔有愧在心里面闷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只当是没有看见众人的目光。
    他在辅助类法术上面，本就会的不多，更何况叶知秋用的这些法术，明显是在加入了镇妖司后，针对查案面临的种种情况，系统整理和学习过的，他确实比不了。
    这个时候，一个守夜人的低声惊呼，引走了众人的注意力，也为崔有愧解了围。
    “好多尸体！”
    不用这个人提醒，大伙儿在适应了夜视咒后，都有看到，在这层地宫里面，密密麻麻的躺满了尸体。
    所有的尸体都不完整，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被开膛剖腹，脏腑与肠子全都散落了出来。
    这些尸体中，有的还很新鲜，仍有血液流出，显然是刚死没有多久。
    但有的却是腐败变质，成了一堆堆的烂肉，甚至还生出了不少古怪的白毛。
    除此之外，地面上污血横流、满布秽物，宛如地狱一般，难怪会产生出堪比生化武器的恶臭！
    山道年在确定这些尸体不会动后，上前检查了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做出判断：“这些人应该都是被养尸妖道掳来，给尸王充作食物的——我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不同程度被撕咬过的痕迹。”
    “用活人喂僵尸，这个养尸妖道，真他娘的没有人性！”
    “修炼这种邪术的人，本就是要泯灭人性，拿众生当他修行的工具。”
    守夜人们咬牙切齿，低声唾骂，恨不得立刻就找出养尸妖道和尸王，将他们干掉，为这些枉死的人报仇雪恨。
    岑碧青闭上了眼睛。
    当她重新睁开时，一双瞳孔变成了褐色的竖瞳，口中的舌头也变成了细长开叉的蛇信，不断吞吐。
    这是她的特殊能力，竖瞳能让她看到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而蛇信则可以让她收集、分辨周遭环境里面残留的气味因子。
    正是靠着这两样本事，她才在益州镇妖司里，赢得了善于寻人寻物的名头。
    之前她扮作新娘偷袭尸王，不仅重创了对方，也记住了对方的气味因子。
    可还没等到岑碧青在一片血腥味和尸腐臭味中，收集分辨出尸王的气味因子，秦少游就已经大步朝着地宫深处走去，并招呼众人：“跟我来，注意警戒！”
    朱秀才、马和尚等人毫不犹豫，立刻跟上了秦少游。
    马和尚还举盾护卫在了秦少游的身侧。
    叶知秋这队人则是迟疑了一下。
    因为秦少游走的很快，也没下令沿途搜索，看上去就像是知道了养尸妖道和尸王的行踪。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又是靠的武夫直觉吗？
    几个人齐齐扭头，看向叶知秋，等他做决定。
    叶知秋本身也有点迟疑，不过他很快想起了临行前左千户的吩咐，便做了个手势，示意跟上。
    岑碧青虽然跟上了秦少游，却眉头微蹙，竖瞳在秦少游的身上一阵打量。
    她想不明白，连自己都还没有找寻到尸王的气味因子，秦少游怎么就有发现了呢？
    武夫的直觉真有这么强吗？不仅可以用来感知危险，还能寻觅敌踪？
    那为什么益州镇妖司里的武夫们，没有秦少游的这个本事？
    要不是此刻的环境与情况举盾允许，岑碧青真想要找秦少游问问。
    众人随着秦少游穿过层层尸堆，来到了一个大殿。
    看这个大殿的模样，并非庙宇之类，反而有些像是皇帝上朝议事的皇宫正殿！
    因为这里不仅有着盘龙云纹柱与九龙金漆宝座，还伺立着一群身着青紫官袍的文臣武将。
    这些文臣武将分作两列，以上朝的秩序，正面着九龙金漆宝座，静默而立。
    虽然这些文臣武将，对于秦少游一伙人的到来毫无反应，但守夜人们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立刻摆出了迎战姿态。
    马和尚与他麾下的力士立即持盾列在前方，朱秀才、山道年则带人缩在盾牌后面，所有人武器出鞘，随时准备接战。
    相比而言，他们对这里有个皇宫正殿和文臣武将，倒是没有多惊讶。
    因为在看到人俑僵尸和九层地宫的那一刻起，守夜人就料到了修建这座地宫的人，绝对是野心不小。
    所以，那人在地宫里面搞出一个阴间小朝廷，一点儿也不奇怪。
    很快守夜人们便看出来了，这个大殿并非是养尸妖道和尸王藏身的地方。
    因为秦少游到了这里后，并未停歇，立刻就让叶知秋和崔有愧查看这些文臣武将的情况，显然是打算继续往地宫的更深处走。
    叶知秋和崔有愧当即施法查验，片刻后说：“他们应该不是僵尸，我们并没有在他们身上感知到妖气，至于他们的尸身不腐，多半是因为经过了某种特殊处理……”
    秦少游点了点头，立刻带着众人准备穿过大殿，去往更深处。
    守夜人们赶紧跟上。
    朱秀才在路过一个文臣的时候，目光在对方脸上扫了一脸。
    本来只是随意的一瞥，但当他看见了这个文臣的面容后，却是倏然一惊，小声惊呼了起来：：“这是……许大人？！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你认识他？”
    秦少游止步回头，低声询问。
    朱秀才点头，飞快地回答：“认识，我当年参加院试考秀才的时候，许大人正是主考官，他是当时益州的提学官，后来因为上书反对万岁爷痴迷修仙劳民伤财，被罢了官……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可是有着儒门四品修为的人啊，也被养尸妖道杀害了？”
    听朱秀才这么说，其他的守夜人也仔细打量起了这些穿着青紫官服的文臣武将。
    然后又有几个人低呼了起来：
    “这是西北边军的马参将，我还在边军的时候，是他手底下的兵，可他不是战死埋骨漠外了吗，怎么尸体会在这里？”
    “我认识这人，他是前任巴城知府，我曾在去巴城协助查案的时候见过他！”
    听到守夜人的惊呼，秦少游对大殿里面这些青紫贵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他们都是曾经大夏朝的文武官员，官职还都不低，或是致仕，或是罢官，或是战死。
    但不知道为何，死后尸体没有在自己的坟中安睡，而是被运到了这里。
    是谁把他们从墓中撅出，运到这里来的？
    是养尸妖道？
    还是另有其人？
    就在秦少游满心困惑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这些文臣武将，忽然齐齐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双眼睛，灰暗苍白，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空洞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