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有工人送进来一台冰箱，一张茶桌。
    以及一张账单。
    谭晓蔓讲说账单不用管，等月底让兼职财务通过公司账户去清账就行。
    这两样东西的价格中规中矩，总价2600多。
    冰箱、茶桌都普普通通的，前者连周宽住的803里面带的双门冰箱都比不上，后者自然也就那样。
    工人们才走，楼下的快餐店送上来两份猪脚饭。
    南下这么长一段时间，周宽还是第一次正经吃猪脚饭。
    还别说，味道蛮不错的。
    周宽正想说两句话，谭富婆抽空看了他一眼。
    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一边有条不紊的说着：“效率还可以，现在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到位了。”
    “这个叫‘老许’的应该是稍微上了点年纪，从1999年能注册域名来看，今天怎么也得二十八九了，从聊天的用词上看起来生活平静，没有太大的期盼。”
    “虽然喜欢网上冲浪，不过对信息的了解存在滞后，永远距离最新消息隔了一段。”
    “从事的工作应该对他现在来说比较简单，周一这天都能从容不迫的聊天。”
    “因为生活平淡，没什么期待，反而显得很有耐心，回消息的效率不算高，但对一个上班族来说，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很喜欢线上聊天的人甚至都没这个速度。”
    “……”
    “前两天weibo.cn的域名在域名交易平台上挂拍过的消息他也没关注过。”
    “比祸哈更不知道域名的实际价值。”
    “域名续费十年也是因为挂了个静态网页，算是习惯行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你之前没人对他手上的域名感兴趣。”
    “……”
    “总之，我的初步看法，如果正式以微博命名的产品今年不出现，也没人关注微博这两个字，他估计可能一两年后都会忘记续费。”
    听谭晓蔓发表完全部看法，周宽表示了认同：“我的判断也差不多，如果没有特殊原因，这个域名不值钱。”
    看看谭晓蔓，周宽也不免吹捧几句：“同样是线上聊天，小蔓姐比我懂太多了，步步为营，我差点都忘记了我是为了买域名的。”
    “老许更是早忘了我加好友的附加信息。”
    “感觉学到了，又感觉没学到。”
    说起这个，谭晓蔓也是一乐：“吹捧人这方面你还是可以的，有点不着痕迹的味道了。”
    “都是小蔓姐教得好。”周宽微笑着说。
    然后又特地看了几眼谭晓蔓的饭盒：“实在也是让你受委屈了，不说下楼，距离你家也就几公里路，唉……”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吃猪脚饭，你别忘了，是我主动提出来的。”谭晓蔓乜了眼周宽。
    周宽也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谭晓蔓大度一笑：“你接触我以来，我都是衣食住行样样精挑细选，也不怪你有这种想法；
    你得明白我不是混吃等死长大的，锦衣玉食能过，没办法要粗茶淡饭我也没问题，这道理我从小就懂。”
    “……”
    周宽感到羞赧。
    谭富婆不愧是能成为富婆的人，前脚才从家里带来黑美人这个品种的西瓜，加上冰镇，好吃到心坎坎里去；
    后脚就因为工作事务，直接亲自叫了两个猪脚饭，吃得同样斯文、同样津津有味。
    谭三岁归谭三岁，适应能力一点不弱。
    就现在来讲，谭三岁就比周二岁大一岁，但够周二岁学起码五年，甚至十年！
    上午的聊天过程全部都是谭晓蔓从旁主导，周宽顶多就是负责敲一敲键盘罢了。
    不急不忙，消息的条数也不多，能一条说完的绝对不分成两条说。
    交流的效率看起来也不是很高，估计得平均5分钟才有一次互相发言。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低效的过程中，谭晓蔓和周宽都了解到了许多重要的信息。
    甚至谭晓蔓刚刚就是在完成人物侧写。
    这比周宽的一些小手段要来得更堂皇大气。
    最起码在线上聊天的世界里，老许这个人的多维情况对谭晓蔓没有秘密。
    尤其是有关于域名买卖这件正事上的倾向性。
    总结起来就是，到现在为止，谭晓蔓已经基本拿捏了这桩买卖。
    而站在周宽的角度，他看到的东西又很不一样。
    虽然过去的这个上午，他只是个敲键盘的工具人，但他好歹也是亲自参与，自然很有感触。
    尤其是周宽知道后世的坊间传闻里，无论怎么传，万变不离其宗的是，weibo这个域名是渣浪花了800万买的。
    比通过蔡文胜购买的短域名t.cn的价格还要更高，t.cn的成交价传闻是500万。
    也就是说，根据现在的已知消息来判断，老许明显对weibo这个域名的实际价值不清楚。
    要不是整个2009年微博这个热词至少在国内互联网上的热度碾压了其它所有热词，在2010年渣浪找到老许的时候，他也不能开出800万的价格贱卖。
    2010年的时候，国内最起码有渣浪微博、鹅厂微博、网易微博三家大门户网站纷争市场；
    偏偏老许就是在鹅厂、网易都没加入的时候，在渣浪一家找上门就报价卖掉了。
    从谭晓蔓描述的侧写上来看，老许生活平淡，没什么期待，800万已经足够他认为的极限价格了。
    凡此种种，都表明老许只是恰巧注册了weibo，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域名生意，也不想以此换钱。
    哪天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不会注意续费。
    “……”
    见周宽也吃完了饭，谭晓蔓大手一挥：“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把饭盒残渣扔了，顺便带些冷饮上来。”
    “我喜欢吃纯粹的奶味雪糕，就那种5毛钱一根的小布丁。”
    周宽一一应下，也没说一句富婆爱好就是不一样。
    毕竟相对于那些花里胡哨的雪糕，他也更喜欢小布丁。
    这点小事他周总当然是能干得又快又好。
    前后不过五六分钟就搬上来一箱小布丁，一箱各类饮料。
    谭晓蔓捏了支小布丁，咬着吃完，又拿了一支，瞥了眼周宽：“碳酸饮料少喝点。”
    然后又招呼着：“吃两口得了，先过来把活干了。”
    她自己却是慢条斯理的用正常舔的方式吃起了第二根小布丁。
    这会儿周宽倒也听话，一口吃完，果断坐到了电脑前，听谭晓蔓安排。
    …………
    夏日酷暑的午后下午一点。
    全国天晴的地方基本都是最热的时候。
    甚至连空调都驱赶不了那种闷热的烦躁。
    又是刚好吃完饭，填满了胃，饱胀感会催生出睡意。
    一般待遇好的公司这个点都会安排午休，待遇勉勉强强的公司就没有专门的午休时间一说，自己吃饭快一点，节约出时间打个盹就算。
    在上午与老许的沟通中，周宽和谭晓蔓都知道老许的公司待遇不是很好，没有午休一说。
    所以，谭晓蔓特地挑了这个时间来主动联系老许。
    也是有逻辑在里面的。
    人在烦闷的时候，会更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当然烦闷的时候也容易产生另一种情绪，直接爆炸。
    怎么拿捏，就很考验对话的技巧。
    谭晓蔓斟酌着开口，周宽斟酌着用词，发起了聊天。
    周宽：“老许，午后忙不忙啊？”
    老许的回复来得很快：“不忙，你也不上班，怎么不去午休？”
    周宽：“我有个毛病，夏天不习惯午睡，睡不着的那种感觉。”
    老许：“这可真是令人羡慕，午后这段时间最麻烦了。”
    “……”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唠起了闲话。
    谭晓蔓对此很满意，从旁简单解释着：“一般来说在没有安排午休的公司，午后的那一段时间会很难受，这种难受多数员工是发呆熬过去，而不是工作；
    如果能有个人冒出来聊聊天，多数人不会拒绝，管他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老许应该已婚，就也不会期待有个小姑娘找他。”
    “不用急着表态，按照正常发展，我认为老许很快会主动提起域名的事情。”
    “虽然上午我们让他下意识忽略了域名交易的事情，但中间间隔了一顿午饭的时间，你现在又主动找他，他肯定能想起来。”
    “……”
    听得周宽深表认同，嘴上还抽空问：“你这种对人的分析能力是不是学过心理学相关知识？”
    “差不多，不算太系统，大学辅修过一学年，略知皮毛吧。”谭晓蔓也没瞒着，坦诚说。
    果然，正如谭晓蔓所说的那样，在扯了一会闲，发了几个哈哈哈的沙雕词汇后。
    老许再发过来的消息就长了一些。
    “陪我扯了半天闲，一直都没说域名的事情，你是想要我手上的weibo这个域名对吧？
    这个域名对我用处确实不大，当年年轻的时候想着注册个域名搞个网站，做大做强，后来进入工作后一点时间没有，一晃都荒废了十年；
    不过，这个域名对我还是有点意义的，你这小伙子有点让我为难了。”
    看完消息后，谭晓蔓思考了片刻，然后飞快地说：“换一种方式。”
    “反正你几岁他是知道的，你这个年纪正好是怀揣梦想的时候。”
    听谭晓蔓这么一说，周宽就懂了。
    周宽：“老许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现在的想法跟你差不多，我也是想搞个网站做大做强。”
    周宽：“现在我感觉浑身都是干劲。”
    老许：“看你这么说，简直像极了当年的我，不过作为勉强算是过来人的前辈，我还是得劝你两句，单打独斗是没前途的，把一个网站做大做强是很复杂的事情；
    虽然你才18岁，有大学四年时间来打磨，但你不一定熬得住寂寞。”
    看到这条消息，谭晓蔓脸上泛起了自信的光芒，平静的说了句：“基本可以说拿下了。”
    周宽虽然也感觉得出老许对域名没什么执念，有让出来的意向了，但不是很懂，就迅速追问了句：“怎么看出来的？”
    “你应该有直觉吧。”谭晓蔓看了眼周宽。
    见周宽点头，谭晓蔓接着说了句：“你听过一句话叫‘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吗？”
    “懂了，孟子说的。”周宽一下恍然。
    老许发过来的消息已经是‘好为人师’的口吻了。
    到这个地步，形势其实很明朗。
    谭晓蔓又说：“不要急，以退为进。”
    周宽：“寂寞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最大的敌人啊，但我还是会去尝试，既然weibo这个域名对老许你有意义，那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老许：“小家伙你怎么那么喜欢用这种成熟的词语，年轻人，不要总这么愁绪；
    不要为赋新词强说愁。”
    看得谭晓蔓面上都有了笑意：“这个老许还是很有意思的，上午的基础打得不错，相互之间的了解比较充分，下午谈起来果然还是很舒服。”
    “他应该是会说直接转给你，你看着来，报一个吉利数字1888吧。”
    “毕竟当年注册一个域名一年的费用也要一百多，十年下来也是一千多块。”
    果然，谭晓蔓才说完，聊天窗口就进来新消息。
    老许：“行了，一个域名而已，把你的信息发给我，我现在转给你。”
    老许：“我续费了十年，费用你看着办吧。”
    周宽没着急先发相关信息，而是先发了条：“老许你这是……”
    老许：“给你还不乐意了！赶紧把消息发给我，我现在上平台操作一下，运气好今天就能审核通过。”
    周宽：“好吧。”
    “……”
    周宽：“那这个价钱……”
    老许：“刚才我说过了，光是续费我就续了十年，费用你看着给个吉利点的数字吧。”
    周宽：“1888怎么样。”
    老许：“可以，要发发发，这个吉利……”
    然后是一张截图：“域名过户操作已经弄完了，等审核通过就行。”
    周宽：“老许你发个卡号，我先把钱给你转过去。”
    老许：“不是多大的交易，不急这一时半会。”
    运气还不错，可能是因为今天周一，审核相对很快，大概个把小时就通过了。
    周宽也迅速用了实时转账将1888元转给了老许。
    价值最低能卖出800万的weibo就这么到手了。
    最后，老许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老许：“希望你能比我走得更远一点，毕竟你还年轻，还有大学的空闲时间，好好做网站，但愿你做起来后能被大公司看中，一口气给收购，这样还能省了你自己经营网站的麻烦，也能一定程度上实现财务自由。”
    老许：“小朋友，谢谢你在无聊的周一跟我聊天，祝你在互联网的世界玩得开心，”
    老许：“好友我就先删了，努力加油吧！”
    “……”
    周宽：“……”
    看着已经属于自己名下的weibo，周宽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流了下来，忍不住喃喃自语着：“老许真是个好人，最后都不忘送上祝福。”
    见状，一旁的谭晓蔓轻拍了下周宽的后脑勺：“搞定了起码几百万的买卖，你还跟傻子一样坐着干什么！跟老娘去庆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