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慎之没有问苏雪落，她现在是否安全。
    他推测也知道，苏雪落现在一定是安全的。否则，联系他的人就不是苏雪落，而是保镖了。
    苏雪落现在需要的不是周到严密的保护，而是他。
    她受到的伤害，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
    季慎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看见苏雪落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地毯是江漓漓亲自帮他们挑选的，很舒服，苏雪落平时也喜欢坐在上面，但今天，她看起来格外无助。
    “雪落，”季慎之连车钥匙都来不及放好，径直走过去，“怎么了？”
    苏雪落抬起头，一看见季慎之就投入他怀里，“我害怕。”
    “别怕，我回来了。”季慎之紧紧抱着苏雪落，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平复情绪，然后才问“怎么了？”
    “我收到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以及几年前的那一幕浮上苏雪落的脑海，她说不下去了。
    季慎之并不知道那件事，猜测道：“恐吓邮件？”
    苏雪落摇摇头，“不是，是……”她很想说出来，却根本无法继续说下去。
    季慎之扶着苏雪落起来，“带我去看看。”
    苏雪落带着季慎之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屏幕。
    屏幕一亮起，显示的就是邮件的内容——一张接一张的照片。
    季慎之乍一看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照片的背景，是一所美式公寓，镜头对着一张布置很温馨的双人床。
    苏雪落被一个男人按在床上，衣衫凌乱。
    那个男人长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留着长发，皮肤惨白，却有着深深的黑眼圈。虽然照片没有拍到他的全身，但看得出来，他身材瘦长。
    这样的身材，加上面容和神色，这个年轻男人显得阴沉沉的，像一个常年生活在阴暗的地沟里的人。
    他那样按着苏雪落，显然是图谋不轨。
    他竟然还拍了照片！
    苏雪落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季慎之自然不知道。
    这一刻，季慎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血管里横冲直撞，随时会咆哮着冲出来。
    他看向苏雪落，发现她脸色苍白，满脸都是痛苦，他胸腔中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
    他抱住苏雪落，说：“没事了。”
    “嗯。”苏雪落哽咽着应了一声。
    过了片刻，季慎之才沉声问：“这个人渣是谁？他人在哪儿？”
    苏雪落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告诉季慎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也是一名留学生，但从入学第一天开始，他就跟整个学校格格不入。
    后来苏雪落听说，他是因为大学期间交往了四年的女朋友跟他分手了，才来留学的。
    苏雪落没有过多地留意这个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经常跟着苏雪落，跟苏雪落搭话，但因为他的气场太过于阴沉，苏雪落从来都是点点头就迅速走开，从不曾深入跟他交谈。
    这样的人，她并不是很想跟他交朋友。
    过了一段时间，有同学提醒苏雪落
    ：“苏，你要小心一点，我不小心看到他前女友的照片，你们长的有点像，都很漂亮。”
    苏雪落有些懵，心想难道这个人，把她当成了他的前女友？
    “我叫迈克。”一天在食堂，这个迈克直接把餐盘放到苏雪落对面，“很高兴认识你。”
    苏雪落不能端起餐盘就走，只好风卷残云吃完了这顿饭。
    接下来，迈克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认识苏雪落了，纠缠了苏雪落一个多月。
    苏雪落总觉得这个迈克对她的想法没那么单纯，惶惶不安了一个多月，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迈克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之前，她甚至不能凭着自己的直觉报警。
    直到有一天，迈克潜入她的公寓，并且提前架设好了相机。
    她极力反抗，加上邻居听到她的喊叫声报了警，这个迈克最终没能伤害她，并且被学校退学，进了监狱。
    几年后，苏雪落听说，迈克一出狱就被遣返回国了，并且被禁止再入境M国。
    她彻底松了一口气，后面繁忙的学业让她渐渐忘了这件事。
    直到今天，那些照片赫然出现在她的收件箱里，过去八年间最可怕的记忆，才又再度浮上她的脑海。
    听完苏雪落的话，季慎之过了许久才问：“你当时，受伤了吧？”
    那个人渣最终没有得逞，一定是苏雪落极力反抗的结果。
    一个女孩子，在一个男人面前，天生就是弱者。
    苏雪落极力反抗一个比自己强的人，还取得了胜利，必然会受伤。
    “都是一些皮外伤。”苏雪落说，“还好我当时人缘好，听到我的呼救，很快就有邻居过来了。”
    “是要谢谢他们。”季慎之把苏雪落抱入怀里，过了很久都没再说话。
    苏雪落感受得到季慎之的心情，还有他的心疼，以及抱歉。
    她拍了拍季慎之的背，轻描淡写道：“你不要多想，这不是你的错。事情发生后的那段时间，我的确很害怕。但是后来，我搬家了，而且时间长了，我慢慢就忘了这件事。如果不是今天收到邮件，我都想不起来了。”
    季慎之相信。
    他完全相信苏雪落的聪明和坚强。
    不过，那个人渣……
    “迈克是他的英文名吧？”季慎之问，“他的中文名叫什么？”
    “你……”苏雪落小声问，“你要……？”
    “让他感受一下你当时感受到的。”季慎之说，“他是哪里人？”
    “等一下，重点不是这个。”苏雪落说，“重点是这封邮件，跟你收到的那封短信有没有关联？”
    季慎之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件事接连着发生，的确是有些怪异，它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系。
    他想了一下，还是说：“你先告诉我，这个人是哪里人？他的中文名叫什么？”
    “叫张迈科。”苏雪落说，“S市人。”
    “有一种可能，”季慎之缓缓说，“这个张迈科，被人利用了。”
    “被谁？”苏雪落也很快想到了，“发短信给你的那个人？”
    “嗯。”
    季慎之推测，发短信给他的人，调查了苏雪落的过去，知道苏雪落在M国留学的时候、曾经经历过一件很糟糕的事。
    他的主要目标，当然是他。但是如果能顺带伤害一下苏雪落，他会更高兴。所以，他找到了这个张迈科，让张迈科提醒正沉浸在幸福中的苏雪落，她曾经经历过多么糟糕的事情。
    这份心思，何其歹毒。
    苏雪落接上季慎之的话，“这么说，那个人的目标不止是你，还有我？”
    “或者说，是我们。”季慎之蹙了蹙眉，“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徐家还有什么人。”他卧底八年，虽然徐力诚最后还是对他有所怀疑，但因为需要他帮忙办事，所以徐力诚的人脉、家族情况，他一清二楚，不可能有遗漏。
    “有没有可能，不是徐家的人，而是一个跟徐力诚或者徐雯雯关系比较好的人？”苏雪落提醒道，“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一个这样的人。”
    季慎之沉吟了片刻，说：“倒是有一个。”这个人，跟徐雯雯有关系，但如果真的是他……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谁？”
    苏雪落看着季慎之，等着他说出答案。
    “以后再告诉你。”季慎之说，“我们现在应该先查查张迈科。”如果他们可以通过张迈科找到线索的话，就可以确认是不是那个人。
    “好。”苏雪落顿了顿，想起季慎之现在的身份，“不过，你现在可以随随便便就调查一个人吗？”
    “当然不行。”季慎之话锋一转，“不过，很多人可以。”
    叶嘉衍或者宋子琛，都可以。
    这一次，季慎之联系了宋子琛。
    “S市人，曾去M国留学，因为犯罪被学校退学，最后被遣返回国？”宋子琛接到季慎之的电话，越听越觉得纳闷，“好奇怪的人。”
    “查查他目前在哪里。”季慎之说，“我要见他。”
    宋子琛很快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昨天收到的信息，跟这个奇怪的人有关？他在M国为什么进了监狱？”
    季慎之简明扼要地把事情告诉宋子琛，最后说：“总之，一有消息，马上联系我。”
    “没问题。”
    宋子琛答应下来，马上安排人去查。
    季慎之知道，接下来，他只要等就行了。
    苏雪落不解地问：“查到张迈科之后呢？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去会一会这个张迈科。”季慎之看了看苏雪落，又补充道，“放心，我不会对他下太重的手，我有分寸。”
    这一点，苏雪落倒是很相信季慎之。
    如果他没有分寸的话，他过去八年的卧底生涯，或许早就结束了。
    “雪落，”季慎之这才问，“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所有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的。”
    “我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自己其实已经忘记这件事了。”苏雪落拉着季慎之回到客厅，“如果不是这封邮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又记起这件事。记起来的时候，我一定会跟你说的。”
    季慎之摸摸苏雪落的头，“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