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是个聪明人，想到先前这个神秘人竟然和雁春君同乘一处銮轿，当即意识到此人身份之不凡。
    她心头虽然有疑惑，但却没有去贸然询问，而是微微的向着白川欠身，行了一礼。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雁春君，反正雁春君也只是要自己来这里跳一支舞而已，跳完就可以回去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白川来到案桌之后坐下。
    雪女面向白川，在摇曳的灯火，吹来的晚风之中，她带着白色的面纱，水袖轻轻摇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初舞——
    雪女柔荑翩跹，温柔灵巧，灯火映照下，朦胧且又清晰，被面纱遮挡的脸颊之上，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眸榴莲婉转，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舞蝶弄清雪之美丽。
    几度旋转，几度跳跃，几度舞弄水袖。
    在这不大的房间之内，她飞身如燕。灯火映照着她身上的首饰，毫光熠熠，美丽绝伦，纵然无更多的客人观赏，纵然外头夜色深沉，在这房间之内，她始终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次舞——
    白发三千丈，发丝随风飞舞，衣衫蜿蜒缥缈，雪女宛如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晶莹剔透，飘逸轻灵，纯净而不鲜艳，却足以让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嬿婉回风态若飞，丽华翘袖玉为姿……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雾轻红踯躅，风卷白雪飞……腕弱复低举，身轻由回纵。又有舞势随风散复收，千回赴节回眸处，娇眼如波入鬓流……
    其舞姿多变，势态万千，但无一不是行云流水，相辅相成，美到极致。
    每一个舞步，都扣人心弦，每一个动作，都像黑洞一样，足以将观赏者的目光牢牢吸咐。
    旋转，跳跃，扬手，展身，环佩叮当，水袖飘扬，雪女在房间的中央穿梭来去，旋舞不停，将人体的柔美发挥得淋漓尽致，演绎出万千美态，白川仿佛为其舞姿所吸引，魄为之动，魂为之牵，神为之注，目不转睛，欲罢不能。
    转眼之间，次舞结束，眼看就要抵达这无双赵舞的最巅峰之境，也就是所谓的“终舞”！
    白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上一下，只为把这倾城的一舞最后部分看清。
    就在此时，意外突生。
    纵情跳舞的雪女蒙在面上的白纱似乎因为其动作过大，不禁从其面颊之上脱落，那覆盖了半张脸颊，巨大的胎记瞬间映入白川的眼眸，在灯火的映照下显眼至极。
    雪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舞姿一停，连忙捂住脸颊，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
    但若是仔细观察她的眼眸，会发现在她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狡黠之色。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看一曲舞到最紧要关头的时候，突然发现跳舞的是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恐怕都会被吓到吧。
    面纱的脱落，当然不是意外，而是雪女刻意为之的。
    她就是想告诉白川，猎奇并没有什么好下场，之前都和雁春君一道看到了她的“真实面目”，老老实实从妃雪阁退走多好，还非要看舞。
    这也是她对白川害得她大晚上跑这来献舞的报复。
    然而，白川的反应却出乎了雪女的意料，他仿佛并没有被自己的面容给吓到，见舞蹈停止，白川甚至还有些生气。
    “为什么不继续跳了？”
    “我……”雪女想要解释，想要质问白川你难道不怕我的脸吗？不嫌我丑吗？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去，因为那样会暴露自己的小心思。
    雪女也没有去把白纱拾起，重新蒙在面上，续着之前的舞，接着跳了下去。
    舞姿自然是极美的，当然，前提是不去看她的脸颊，绝美的身段绝美的舞，却配着一张奇丑的脸，这曲舞，在一些喜欢美色的男人看来，可能会觉得有些恶心。
    但白川却依旧看了下去，这当然不是他比寻常男人好到了哪里去，而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雪女脸上的胎记只是伪装而已，早就知道对方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美人儿，再去看她的伪装，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了。
    舞罢！
    “不错，果然名不虚传，你的舞的确不错，如果让更多的人得见，你或许可以得到个一舞倾城，燕国第一舞姬的名头也说不定。”白川开口赞叹道，雪女脸上的痣，仿佛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更没有让他生出丝毫膈应之感。
    雪女微微欠身，声音轻柔道：“先生赞誉了。”
    她不知白川身份，但猜想应该不简单。
    白川又打量了一番雪女，微微摇头道：“可惜……”
    雪女听到可惜二字，心头并没有紧张，相反，生出了些了然之意，对方是可怜我的容貌吗？所以，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俗人罢了。
    无非是比起寻常的俗人要强上那么一些。
    白川的可惜的确是因为雪女的容貌，但真当内容说出来后，雪女的了然，依旧是转化成了紧张，转化成了骇然。
    “……你脸上的妆化得有些差了，如果把它擦掉，先前那一舞就更加完美了。”
    他看破了她的伪装。
    听到白川这状若寻常的句话，雪女心头悚然一惊。
    如果真的被对方看破了伪装，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丑女，这对雪女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她来燕国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知道雁春君的个怎样的人。
    说好色如命也不为过。
    此人和雁春君有关，想必也是一丘之貉，和雁春君一样的人。
    不过她也并没有立时撕破伪装，雪女眼中光芒闪烁，依旧低着头，向着白川茫然道：“先生是嫌我没有用白纱遮住面庞，污了先生的眼吗？”
    “还在装吗？有意思！”
    白川看着雪女依旧在装，顿觉有些意思。倒是没有想到原著中那位不屑王侯，高傲无比的妃雪阁雪女姑娘，竟然还有如此俏皮可爱的时候，不过也不奇怪，貌似原著之中，她在加入墨家后，第一次见到天明之时，就曾展露过她那宛如魔女的性格。
    所以，那才是她的本性？而原著妃雪阁时的对一切人物不假颜色只是她的伪装？
    “既然姑娘不愿意自己卸妆，那就让我来帮帮你好了。”
    白川抬手，充斥在天地之间的水汽汇聚而来，凝聚成一团，萦绕在他的手掌之上。
    正是得自湘夫人手中的“水术”！
    看着白川顷刻之间化出一团水球托在掌心，雪女心头又是一惊，还不待她开口，白川手掌翻转，水球向着她的面庞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