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 作者:月神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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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也是承袭自秦朝。这所谓的大汉天下与大秦的天下相比,除了皇帝换了个姓氏之外还有什么尤为重大的区别?
余子式不敢说这后世两千年还能不能有人做到这地步,但是说话凭良心,论功绩与手腕,当世的确无一人能与嬴政比肩。他是不是千古一帝暂且不论,但他的确是配得上“始皇帝”三个字。
后世皇帝,自嬴政始。
无论嬴政这个人身上有多少不是,有多少过失,这个人永远是真正的秦始皇,当之无愧的始皇帝。
余子式看着嬴政,多年来的朝夕相处,到这一瞬间他才真正开始正视这个人。他是皇帝,幼年时作为质子之子在敌人的家国上讨生活,他也曾是邯郸街头穿着布衣的落魄小孩,跟着同样留质邯郸的燕丹一起混过街巷,尝遍人情冷暖。
这人是帝王,可这人曾经也是个张狂少年,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他这一辈子对过,错过,悔过,恨过,所以他有血有肉,而不是故纸堆里那一两句溢美与贬斥之词而已。
嬴政忽然轻轻抬手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擦去了血迹,他转身看向余子式,“赵高,这些年出巡立碑,石刻上的题词大抵都是李斯写的,如果这次换你来给这江山题一句词,你会写什么?”
余子式想了很久,终于望着皇帝一字一句低声缓缓念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嬴政的眼中浮过一道极盛的光彩,良久,他才轻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确是国风啊。”他扫了眼余子式,忽然笑道:“早知道你今儿说这话,诗经中这一篇就不禁了。”
余子式与帝王相视一笑,嬴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许多年前,有个人曾同我说过一句不一样的。江山非一人之江山,乃千万人之江山也。”他看向余子式,“这话你觉得如何?”
江山非一人之江山,乃千万人之江山也。余子式心底默念了四个字。
吕氏春秋。
片刻后他看向嬴政,“陛下,这江山是万民的江山,而万民,则是是陛下的万民。”他望向那玄衣的帝王,“如何不是呢?”
嬴政这一次盯着余子式看了很久,那眼神尤其意味深长。
一国之君,万民的陛下,所以匡扶社稷以正天下。
终于,嬴政从余子式身上收回视线望向远处的山河,他看了很久,起伏的群山,连绵的山脉,巍峨的王城,他的故土他的家国他的天下,帝王的眼中一点点绽出锐利,一双倒映着山河春风的眸子里闪现无数锋芒,他说,“是了,这是大秦这么多代武将为大秦打下来的江山,这么多代文臣死守的大秦山河,这么多人的命搭进去,数都数不清,如果人的心血能汇流成河,这世上怕是又出了一条淮汉。”
嬴政扭头看向余子式,“东郡陨铁上书,始皇死而地分。依朕看,这些人日夜盼着江山颠倒,着实是不太厚道。”
余子式没应答,他不知道嬴政打算怎么做,故而选择沉默。
嬴政的手轻轻拍了下栏杆,伸手将那盛着丹药的盒子扫了下去,清漆的盒子滚落山崖,一直滚到极远的台阶上,翻了最后一下,从石阶边缘翻了出去,坠落得了无痕迹。
嬴政负手而立,望着眼前的山河平静道:“准备车马仪仗,宫人与侍从,从禁卫军里给朕重新调出一支兵马,这山河太久没听见大秦铁骑马踏平川的声响,什么魑魅魍魉都从里头冒了出来,既然如此,那就让天下再听一遍。从咸阳东行至东海,朕要再举一次东巡。”他看向余子式,忽然笑了一瞬,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办事的时候手脚利落些,这一次朕怕是经不住你们朝官延三阻四的推脱了。”
是了,大秦的始皇帝怎么能死在病榻之上死在深宫浓香之中?
他嬴政,他是大秦的皇帝,生于烽火流离,死也当死于这万里征途。
“陛下。”余子式抬头看向嬴政,嬴政却没在多说什么了,他拂袖低声咳嗽了两声,缓缓往宫室里走。帝王的背影笔直修长,日光拉长了他的影子,那样子丝毫不显落魄,他依旧是当年那位从容镇定的君王,多年未变。
余子式望着帝王的背影,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地名。
沙丘。
史书记载,秦始皇嬴政,死于东巡途中所经由的沙丘。那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余子式脑海中浮现的第一种感觉不是惊惧也不是哀伤,而是一种愈演愈烈的悲壮。
那些死去多年的人啊,他们的身影一瞬间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一群人正沿着长阶缓缓而下,他们都穿着玄黑的官服,头戴着华丽的高冠,长袖纶巾,风流意气,他们谈的是生死云烟,说的是千秋功业,所有人都是那么鲜活而生动。
披着战甲的大将军蒙武,正值年轻意气的昌平君熊启,自诩老夫浪荡一世的太尉缭,他们有说有笑地往阶下走,其中一人走在最后头,玄黑官服流云袖,腰间一枚青玉带钩,面色温和,忽然,他回头轻轻望了眼那站在山顶宫殿中的皇帝,朝着他微微颔首一笑。
耀眼的阳光落满川,山河寂静,岁月无言。
许多年前的故事,枯樵的夜话,那些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事一下子散在风中,吹成后世千百年光怪陆离的野史传说。帝王站在殿前望着这一幕,终于轻轻笑了起来,像个少年,像个孩子。
屏退了所有人,玄黑长衣的帝王轻轻拂袖在殿外的长阶上坐下,手支着下巴,慵懒地晒着太阳。
那一幕若是入画,必然要用世上最温柔的笔触轻描淡写,寥寥几笔,留许多空白,抵过无数帝王传记。
第144章
余子式正在内廷翻着册子清点车马人手,就在他提起笔打算在册子上做个标记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忽然压住了他,直接给他连手带笔压案上了。
余子式抬头看去,胡亥撑着桌案低身望着他,一双漆黑的眼冷不丁地撞进余子式的视线。
“添上我的名字。”
余子式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轻轻笑起来,“胡亥,你这样子跟谁学的?”
胡亥随意地在桌案上坐下了,手搭着膝盖,垂眸漫不经心地扫过那案上的笔墨书简,“你跟着皇帝东巡这事真不打算和我说一声?问你一句,先生,我若是不上门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明天直接走了?”
“你想跟着去?”余子式像是忽然起了兴致一样笑起来,没去理会胡亥按着自己的手,他问道:“胡亥,你为什么想跟着去?”
“山长水远,人心难测。”胡亥低身靠近余子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忽然笑道:“你若是一转眼走了我上哪儿找你去,先生你说是吧?”
余子式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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